「又不是柜子上擺的瓷器,哪能一碰就碎。」
少府呈上來供皇家使用的瓷器,可不會一碰就碎,楚靈均眨眨眼,如是腹誹道。
可阿兄卻總是一副弱不勝衣之態,仿佛一陣風過來,便要四散無影,叫人尋不著他的蹤跡。
「嗯?」見眼前人未曾答話,姿容雋逸的青年便輕嘆一聲,直直地望進她的眼裡。
楚靈均是決計不想將個中想法說與當事人聽的,於是便果斷地痛呼一聲,裝模作樣地用雙手捂住額頭,透過手指的縫隙去看自己的美人兄長。
他是個溫溫潤潤的君子,自然不會像那些不懂事的少年人一樣,做什麼都沒輕沒重的。但當少女手捂額頭痛呼時,他還是心裡一緊,疑心自己剛剛真的下了重手。
「怎麼了,文殊奴?」
青年微微垂下了眉眼,臉上似乎有些懊惱之色,不知所措地立在那兒。
楚靈均便有些裝不下去了。
她真心見不得阿兄這副失落的樣子。
「我把阿兄當成最最親近的親人!」她嫣然而笑,親昵地抓住了楚載寧的手。
阿兄的身體很羸弱,即便裹著厚厚的氅衣,手也依舊冷得很。
當楚靈均握住他冰涼的手,看著他難掩蒼白的面容時,眸光不知不覺地黯淡了些許……阿兄的確有些天生不足的小毛病,可他的身體本不會虛弱到現在這個地步。
今日困擾他的種種病痛,多半是與自己有關的……況且,阿兄前不久才生過一場重病,自己實在不該戲弄他的。
「文殊奴,你真是……慣會作弄我。」
備受朝野稱讚的大昭景王是何等的玲瓏心思,一見妹妹這神情,便知自己剛剛是關心則亂了。
「絕無此事!」楚靈均義正辭嚴地否認了此事,在青年飽含懷疑的目光下十分心虛地換了話題:「阿兄要是有什麼事要差遣妹妹,遣下人來說一聲便是了。怎麼還親自來了?」
楚載寧不置可否地為她拂去鬢邊的碎發,嘆道:「果真不知我為何而來?」
少女定定地瞧他一眼,復又垂了眸子,有一搭沒一搭擺弄起他的衣袖。
這便是決心要裝傻充愣到底了。
楚載寧心中無奈,但更多的還是澀然。他張了張嘴,一時竟也不知該說些什麼好,只能為難地看著扯著他衣袖的少女。
「文殊奴……」朝臣眼中那個才望高雅、舉世無雙的風流才子,正在小心翼翼地組織著語言,唯恐觸了楚靈均心中那根本就敏感的弦。
「文殊奴,不要這樣,你心裡……其實也很想念母后,很想見見她,不是嗎?」
「才沒有。」
楚靈均毫不猶豫地答了話,卻始終垂頭擺弄著他的袖子,堅決不肯對上他的目光——好似那袖子上繡的不是尋常的潑墨山水,而是什麼絕世無雙的好文章。
「文殊奴,去看看吧。」青年只好蹲下身來,以仰望的姿態看著他唯一的妹妹,柔聲勸道:「去看看吧,下次再見,還不知是什麼時候呢。」
被他殷殷注視著的人無意識地咬住了下唇,清亮的眸子裡現出一點迷茫和悵惘,霧蒙蒙的,像極了山間的輕嵐。
楚載寧便知她大概同意了此事,將人牽到清瑤面前,含笑道:「同你的清瑤姑姑回去換身合適的衣服,稍後再隨我一起去長樂宮,可好?」
楚靈均沒點頭也沒搖頭,像個乖巧的棒槌一樣,被清瑤推著往外走。
在宮中任事已久的掌事宮女清瑤仔細地領著自家主子出了花廳,在即將踏出門檻時,又悄悄回過身來,滿懷感激地朝景王殿下福了福身。
楚載寧見狀便稍稍點了點頭權作致意,隨後便撐著旁邊的座椅,一點一點地站起身來。
這時候,在廳內服侍的宮女終於後知後覺地反應了過來,連忙上前攙扶,卻遭到了景王的拒絕。
青年站穩之後,便再壓不住喉中的癢意,弓著身子偏過頭去,斷斷續續地咳嗽起來。
沉悶而喑啞的咳嗽聲一聲接著一聲,緩緩在殿中響起。而他的臉色也在這止不住的咳嗽中變得越來越蒼白,恍若玉山之將崩。
在旁侍奉的宮女小心地奉上一盞溫茶,謹慎建議道:「大殿下,可要仆去喚個太醫過來瞧瞧?」
楚載寧接了茶水,輕輕呷了一口。待溫熱的茶水入喉之後,那惱人的癢意總算消退了些許。
他將白釉茶盞擱在案上,平平淡淡地出言拒絕了宮女剛剛的提議:「好好的除夕佳節,何必請什麼醫官,平白添了晦氣。」
宮女還欲再勸:「但是殿下……」
她口中的景王殿下已然斂了在定安公主面前的笑意,輕飄飄地瞥她一眼,淡聲撂下一句不容反駁的話。
「孤王,很好。」
第2章少年游(二)
半拉半哄地將定安公主帶回寢殿之後,清瑤立馬領著身邊的侍女為楚靈均沐浴更衣,換上華美的襖裙,又梳了個時下在京城貴女間十分流行的雙盤髻。
因著公主不愛那些繁複的佩飾,清瑤便只挑了幾件簡便精緻的髮飾,一一為她戴上。至於那些玉佩、流蘇之類的腰飾,則一概省了去。
待梳洗完畢,清瑤便稍稍彎腰,輕聲對楚靈均說道:「一切都已妥當了,殿下快到長樂宮赴宴去吧。」
楚靈均輕輕點了點頭,目光卻始終在梳妝鏡與台上的妝奩之間徘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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