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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頁(第1页)

「你別這樣看著我,」不等人問,尼克爾森就搶過了話頭,「這得問你的外公,我記得我也問過他這個問題,為什麼要把我做得像櫥櫃裡的娃娃,當時他說什麼來著,讓我想想,他好像說的是…噢,他說好用。」

洛加的指尖驀地停住了,他慢慢收回手,輕輕點在尼克爾森的胸口,那塊仿生皮下面有一個圓圓的洞,洞裡有讓他驚喜的大齒輪。但他現在戳著那塊皮,可是半點驚喜的感覺都沒有。

「那這裡呢?」洛加點了點那塊皮,「尼克爾森,你的心臟是怎麼換的,也沒有用麻藥嗎?」

掛鍾「當」的一聲響,外面起了些嘈雜聲,沒多會兒一個聲音渾厚的軍官含糊的喊了一聲,接著伴著一聲嘹亮的哨音,那鐵皮屋像是被人拆了一樣,發出一聲轟然巨響。

洛加抬眼看了看窗,卻只看見了漆黑的窗簾,和縫隙里露進來的灰暗的光。

尼克爾森握住了胸前的手,將洛加的思緒拉了回來。他企圖借著這聲轟響轉開話題,他說:「餓了嗎?今天一頓飯都沒吃。」

洛加垂搖了搖頭,他看穿了尼克爾森的心思,又將話題拉了回來:「你可不能糊弄我,你還沒說,心臟是怎麼換的?」

小傢伙的頭腦突然靈光起來,這讓尼克爾森有些苦惱,他垂著眼睛看著洛加,眼珠稍稍轉了轉,像是在思考該怎麼說。

他二人對視許久,久到洛加的脖子都有些酸了,他看著尼克爾森的唇動了動,卻沒聽見想要的回答。

「你一定要揭我的傷疤嗎弗萊爾?」

洛加緩緩睜大了雙眼,他呼吸一滯,整個人都僵住了。

「弗萊爾先生,」尼克爾森笑了一下,但那笑卻止在唇邊,「你要知道,尼克爾森沒有心臟,但尼克爾森也會疼。」

音落,洛加的指尖瞬間涼了,他突然意識到,從尼克爾森進屋開始,他就一直在宣洩他的情緒,相冊是他自作主張翻出來的,尼克爾森其實並沒有允許,這些無禮的問題他也不該追問,尼克爾森完全沒有回答的必要。

但尼克爾森到現在都沒有跟他說過一句重話,即便是他將尼克爾森塵封的痛苦挖了出來,尼克爾森也依舊握著他的手腕,輕輕摩挲著給予他安撫。

「對不起…」洛加有些慌,他抽出了冰涼的手,慌裡慌張的從人身上爬起來,「亨頓先生…真的對不起,我很抱歉…我…」

洛加倏然哽住了,他不知道該怎麼道歉才能換得尼克爾森的原諒,他跪坐在床邊,指尖攪著睡褲,他不敢看尼克爾森,皺著眉頭,偏臉看到了那本被扔在地上的相冊。

照片上還有他的淚痕,他真是個很糟糕的人,不僅在人最痛的地方插刀子,還將那份記憶給弄髒了。

想到這裡,洛加更慌了,他的腦袋裡變得亂糟糟的,像是被無數個毛線團纏繞,他現在唯一的念頭就是要將那本相冊收起來,好像只要相冊回到了原位,這後來的事情就不會發生一樣。

可他太亂了,下床時一不留神踢到了床腳,疼的他悶哼一聲險些摔出去,尼克爾森猛地傾身將人拉了回來,他勁用的有些猛,拉著洛加摔回床上。

「你慌什麼?」他將人緊箍在懷裡,「病毒還在你的手臂上,並沒有到腦子裡,你的腦子還是完整的,它沒有一點問題,告訴我小傢伙,你在慌什麼亂什麼?」

洛加搖了搖頭,他在尼克爾森的言語中慢慢安靜下來,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慌什麼亂什麼。

他不想看著尼克爾森不開心嗎?

好像是這樣,洛加不想看尼克爾森不開心,尤其是因為他變得不開心。

「我在生我自己的氣,」洛加撐著身體,他沒有掙脫,卻也不敢靠在尼克爾森身上,「亨頓先生,請你原諒我,我不該提起,並且追問你的傷心事。」

他說的聲音不大,卻也能讓尼克爾森聽得清楚,他沒有回頭,只留給尼克爾森一個後腦勺,微微底下的頭牽出了白皙脖頸。洛加的頭髮有些長了,髮絲落在衣領上,將脖頸遮的模糊。

「撐著不累嗎?」尼克爾森把人摁在身上,他舒開兩條腿靠在了床頭,「你怕我生氣是嗎?」

洛加點點頭,十分小心的靠了過去。

白髮掃過下頜,尼克爾森偏頭躲了躲,他瞧見了洛加垂下的眼帘,睫毛是與頭髮同樣的白色。

尼克爾森疑惑地說:「你為什麼總怕我生氣呢?昨晚是這樣,現在也是這樣,我對你很兇嗎?」

洛加搖了搖頭,輕聲說了句:「不凶。」

這下子尼克爾森更不理解了,他接著說道:「那是為什麼?我一直覺得你很怕我,現在看來這不是錯覺,我需要一個理由,一個你怕我的理由。」

屋裡光線昏暗,煤油燈亮在床腳,昏黃的光將洛加襯得可憐,他垂著腦袋,手指撥弄著衣袖上的扣子,久久不肯回答。

其實也不是怕。

他靠在尼克爾森胸前,大齒輪隔著衣服皮肉,在他後背轉動,他回側目看向尼克爾森,接著又垂下了頭。

是什麼時候起的心思呢?

反正不是當下。

又是為什麼起了這不該有的心思呢?

反正不能怪尼克爾森。

洛加緊咬著牙,生怕自己說脫了嘴,他將那呼之欲出的字眼憋回舌根,接著又在舌尖狠狠地咬了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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