步流星往门内看去——
——那是一个简约却不简单的工作室。
门内的摆设非常的诡异,为什么用诡异来形容呢。
因为书桌台的旁边是厨架,厨架的旁边是浴缸,浴缸的旁边就是床。
车厢顶部的大灯照着花板的油画,那是梵高画的星空。
除此之外淋浴室和马桶也挤在这个狭窄的私人空间里。
一条鲜红的毯直的往门内延伸过去——直到车厢的尾巴,这就是列车的最后一节了,车厢尾部的安全门被拆掉了,能从这扇门里,看见路上飞逝而过的风景。
“从你身体的反应来看。”维克托老师踮起脚,在阿星耳边说着悄悄话:“似乎你在害怕,想来也是,我自以为是个孤僻古怪的人——如果我的莽撞邀请让你感到冒犯,就请原路返回吧。但是还请你保守秘密,不要将我的行踪宣扬出去,不要告诉车上的任何一人,我不希望在创作时被更厉害的敲门声惊醒。”
“不!不不不!”步流星抿着嘴,鼻子猛吸气,像是红了眼睛的斗牛,“维克托老师要我帮忙,我怎么可能会拒绝!”
说罢——
——阿星就闯进了工作室里。
他找了个舒服的位置,像是在斗气,像是要证明自己的能耐,悠然自得的坐在椅子上,就坐在书桌旁的客位。
他卷起袖子,装作和回了自己家一样,随性自然的伸懒腰打哈欠,好比立刻就要安心得睡下去了。
他大大咧咧的嚷嚷着:“维克托老师!我已经坐在这里了,我准备好啦,你刚才讲,是写小说遇上了难题,有什么问题尽管问吧!”
维克托带上大门,依然背着右手,不慌不忙坐回了主人家的位置上。
“步流星,你身上有两种香水的味道,一种是古驰的蛇之谜?另一种是迪奥的旷野?还是桀骜?我记不太清这些奢侈品的味道,但我依稀能认出来。。。。。。”
“哦。。。”阿星有点尴尬,这本来是他用作给女孩子们闻的香水,“另一种是桀骜运动型的。。。”
“那么就说明我想的没错,我找对了人。”维克托老师固执背着右手,单单用嘴咬开了钢盖子,在稿纸上做记录:“步流星,你应该是感情经历丰富的人。”
“是的。。。何以见得?”
“你的泪腺达,眼角的毛细血管很多,鼻咽管的位置和眼周边多肉,那是经常哭的特征。一个爱哭又有钱的帅小伙子,会经常有猎人找上门。”
“好像。。。是这么回事。。。维克托老师。”
“这下事情就好说了,我想知道,失去恋人是一种怎样的感觉。”
维克托提起钢,凑到步流星面前,信誓旦旦说。
“请将你的经历告诉我,失去恋人,和恋人生离死别,是一种怎样的感觉?如果可以详细一些就好了,如果可以详细到,像是把胸口剖开,把心掏出来仔细看一看就好了。”
阿星的身体不由自主往后倾靠,维克托老师突然就这么冲上来,让那种压力变得越来越恐怖。
一下子,阿星的冷汗从额头往下巴淌。
维克托老师又坐了回去,是察觉到了这个小家伙紧张兮兮的细腻情感。
“抱歉,我有些偏执,但是我感觉自己真的很失败,我并没有任何感情经历,更不了解女人——
——我在太阳时报连载的所有小说都是为了服务男性读者,从来没有考虑过女性读者的感受。
——此次动,是为了写出以往从来都没碰过的恋爱题材。这不是什么大胆的尝试,只因为我想要杀死过去那个平庸懒散的自己。”
“你说的是,我看到的那个故事吗?”步流星小心翼翼询问着:“就是那个。。。断手的故事?”
“是的。”大卫·维克托慎之又慎形容着,对待自己的故事时,就像是捏着手术刀,要去做手术那样谨慎:“我连它的书名都没想好,本着试试看的心情就去报社了。可是。。。”
突然一下子——
——维克托从极度的平静,变成暴怒的狮子,从喉咙中出凄厉的嘶吼。
“可是报社的编辑居然看都没看一眼!就把我的底稿在了报纸上!”
由极端的冷,到剧烈的热,几乎只用了一秒钟。
阿星惊得说不出话。
他只知道,雪明大哥与他嘱咐过,下的乘客们脾气古怪性格强烈,但是像维克托老师这样的人,他是第一次见。
“我不会要求一个初次见面的陌生人,去理解我那种躁郁不安的心情。”维克托老师又恢复了平静,仿佛刚才那一声嘶吼是阿星的幻听,“我也不会要求你与我产生什么多余的共情,步流星,我尽量将事情的原委,都清清楚楚说给你听了——但是,作者未经修改的一稿,就像是作者的屁股一样,他们居然把我的屁股,堂而皇之的放在了报纸上!”
这种强烈的执念,还有羞耻心,这些情绪都如洪水猛兽,让阿星坐立不安。
维克托老师紧接着说:“这是一个错误。。。我原本希望这个故事经过千锤百炼,它有页头标题,有副标题,有完整的寄语和引言,而不是马马虎虎的,用口罩作围裙,说[命悬一线]的粗糙立意。”
“或许。。。读者不会太。。。”阿星好不容接上话:“不会太在意的。。。维克托老师,你是不是。。。太过敏了。”
“可是我在意。。。”维克托煞有介事,两眼满是血丝:“我非常在意啊。。。我若是将你的屁股拍成照片登上报纸。。。”
阿星:“还有这种好事?”
诡异的沉默持续了十来秒。
。。。。。。
。。。。。。
维克托老师又恢复了平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