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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页(第1页)

言语中似有若无的不甘,仿佛一个彻头彻尾的故事中人。

虞生脸上的笑有一瞬不稳,万没有想到他竟然真的会为他解围,接手了这烫手山芋。

沧笙则是纳闷,他丝毫辨不出虞淮言语、眸中的温柔是真心还是假意,不禁猜想难不成是她不在的时候,他曾经对这小美人一见倾心,还给她写情诗了?

郡主得了想要的回馈,捏着袖口,眸中秋波盈盈:“此话当真?”

虞生突然扫了郡主一眼,不知为何想要发笑。当华夫人告诉她可将郡主甩手给虞淮的时候,他还觉着全然行不通,同华夫人辩解,“就算虞淮生得再好,郡主也已经倾心于我了,那情诗只要稍作查一查字迹便可以晓得是出自我之手,何以见得她就会主动放弃我呢?”

当时的华夫人道:“人心若变,最缺的就是借口,至于是否真实牵强,她忙着摆脱,断不会计较太多。你与她两三面的情谊,至多也是建立在皮相上。若她对你感情不深,又相中了虞淮,自然会顺了你给的台阶下的,转朝着虞淮去的,咱们便赌上一赌罢。”华夫人作为虞生的亲娘,也晓得虞淮与虞生的皮相之比,宛如正品与赝品之别。虞生与郡主之间,不过是小儿女隔着小宴的明艳灯火,不期然四目相接,看对了眼罢了,哪里是真正的感情。

虞生想要赌对了脱身,可真脱了身又有种荒诞的挫败。他掏尽心思讨人欢喜,最终却抵不过人家回眸一瞥。

郡主轻声呢喃,以为迎来了皆大欢喜,可虞淮没有配合她多说两句情话,态度并不热络。只得她来主动促成:”身子不好又如何,我王府多得是珍惜的药材与有能力的大夫,自然会将你治好的!“郡主如今是一脑子栽了进去,哪怕搬空家里的珍药,也想要换回这么个人来。

“郡主有所不知。”虞淮扬了扬唇角,寂黑的眸底因这一抹笑意而淬上温柔的星光,笃定而平静,“我的病,无药可医。”

沧笙难以想象,他会用这样温柔的表情与声线,说出这样于人于己都分外残酷的话。

郡主呆愣愣地红了眼眶,良久,无法接受似地转身飞快跑出院去。那簇拥着她的一大帮子人自然也都离开了,前一刻还热闹非凡的东院即刻冷清了下来。

虞淮仍望着人离去的院口,眸光淡下来,不言不语。

“你是在我不在的时候,喜欢上她了吗?”沧笙没有幻出人形,仍悠悠然卧在他的心口,有种猎奇般的兴奋感,“你写的情诗会是怎样的呢?可以念来我听听嘛?”

他答:“没有。”不至于是斩钉截铁的笃定,甚至于没有音调的起伏。沧笙听他的心跳,平稳如常,看来说的是真话。

沧笙静了一会,这才想明白他的“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了”,有点不知道如何安慰他。

“你不要总是这样委屈自己成全别人。顾全着那个虞生小人,他也不会记念你半分的好。你若觉得心气不顺,我今夜就去把他抓了吊在房梁上打一顿好了。”

虞淮道:“我没有生他的气。”

他这人简直好过了头,给人甩了锅都能不计较吗?沧笙扬调啊了一声,脑中迅速一过,“怎么,那小郡主瞧着挺美的呀,虽然颜控且花心了些,但你有这个资本怕什么呢?谁还能抢得过你呀。”

“那你呢?”虞淮指尖轻轻触上心口的玉坠,每回他想要沧笙幻做人形,都会如此碰碰她。

沧笙会意,幻做人形后,在他椅边的草地上坐下,“我怎么?”

虞淮居高临下,垂眸淡淡睨着她:“颜控?花心?还是铁石心肠?”

沧笙指尖上卷了一圈的草叶,扬起头来,正好与虞淮四目相接。

她眯了眯眼。将他的话认真思忖过后,松开草叶,朝后仰倒些,拿胳膊支撑着身子,审度般细细地看他。看他如瓷如玉的细腻肤色,看他如缎如泼墨的发,眸光从潜匿山水的眉眼滑到如峰的鼻梁,最终停落在他色泽偏淡的薄唇上,凝滞不动了。

秀色如斯,若可餐啊。沧笙不自觉轻轻咽了口口水,略有些羞涩道:“被你发现了,我颜控啊,比那小郡主还要严重数倍的那种。没见我格外喜欢你吗?”

虞淮因她吞咽口水的小动作眸底轻轻一颤,耳根顿时红透了。

颜控这话没掺半点假,沧笙自来就喜欢好看的物什,她身上的划痕也是由此而来。而虞淮,也确是她最喜欢的。

最重要的,她并不是第一次遇见他了,他对他而言也是最为特殊的存在。

她作为一颗石头灵智刚启之时,几乎存不下什么记忆。时光无痕,恍若空置。她觉这样活得太过于混沌,便想要努力记住点什么。

最开始是一株开在面前的红色小花。

她从没见过这么漂亮的颜色,欢天喜地,久久未能入眠。然而抵不过倦意的睁眼闭眼之后,沧海桑田,已经过了一番的变化。等她再醒来之际,身边早无悠然草丛,光秃秃的散石掩盖着荒地,寸草不生。

记错了?

沧笙那时还不懂时光是个快速变迁的东西,以为谁都和自己一样,千万年不会改变。

弄不清楚,就渐渐真的混乱了。

再后来,她也再记不住那株小花,只朦胧记得一抹亮色,那么明亮,那么暖。

她记得自己曾被一个陌生人拾起过。

他的手比她要暖,可还是有些偏凉,软软的,恰好可以包裹住她的身子,有一种干净而清冷的味道。

她想抬头看他,却只看到一只白皙修长的手,指圆润而干净。听到他似乎微微笑着,说了一句,“好生漂亮的石头。”

微凉的声音似清润的溪水流过心尖,清爽而柔和,叫她觉着受用,十分,十分的喜欢,

而后,又淡忘。

只留一声模糊的呼唤。

真正见到“虞淮”,是在一座荒城。

那天她一如既往的面朝蓝天躺着,醒来之后,久久不能回神。忽而便看见了城墙上的他,雪白的衣袍披戴着橘色的暮光,勾勒出一道晦涩不明的剪影。风扬起他的衣衫,他的发,清隽修长的身影那么好看,那么……哀。

一颗石头,哪里体悟到什么轰轰烈烈,只是有一刻强烈的念头,刺入了心房,叫她不想忘记他。就像那一株花,那一声若溪流般清润的回应,是她目睹的最美好。

她想,她得想个法子,才能记住他。

于是在自己身上画了一条浅浅的白痕。提醒着自己,生命里有他的身影到过,不至于空荡无痕。

……

沉睡,清醒,几番轮回,也不知过了多少年岁。

她又一次醒来,眼前仍是黑暗的,可身上盖的不是淤泥,而是层层的枯叶。

沧笙很是高兴,因为枯叶的纹落对照着阳光,精致又漂亮。便计划着再给自己划上一道痕,来记住这片叶脉的可贵。

正看着,眼前却突然投射下一片阳光。沧笙仰起视线,不期然地望入一双眼,墨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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