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现在,她的人生全毁了。
等到了岭南,她就是一个普通的庶民,与她议亲的对象怕是连从前家里的下人都不如。
一行清澈的泪水自裴如彤的眼角淌下。
美人落泪,楚楚可怜。
一旁的三少奶奶温氏默默地攥了攥帕子,低垂着眸子。
若说委屈,这里又有谁不委屈!
她出生书香门第,祖父是吏部三品大员,年初才嫁到了裴家,彼时风光无限,又何尝想到会沦落到今天的下场!
庙内一片死寂,衬得屋顶那淅淅沥沥的雨声愈清晰。
周围姜、方两家人原本只是看戏,听裴如彤方才这一番哭诉,神情变得有些复杂。
裴家老太爷裴敬衍是个文官,正经的科举出身。
他出身荆州农户,寒窗十载,于弱冠之年考上了探花,裴家由此起家。
裴家是耕读之家,可长子裴渊自小不喜读书,十五岁弃文从武,离家出走,投身军营。
三年后,西凉铁骑五万连破雍州、并州两州,直入朔方郡,西境军、雍州卫以及并州卫连战连败,是裴渊率一支精锐骑兵,在三军失利的情况下,火烧西凉粮草大营,令西凉元气大伤。
彼时裴渊才十八岁,一战成名。
之后的那些年,裴渊带领西境军将士所向披靡,二十七岁就被先帝封为大元帅,煊赫一时。
裴渊两子裴泽之与裴锦之也有乃父之风,皆是能征善战,天下无人不知,百姓都盼着有一天裴家父子可以扫平西凉。
然而,西凉未灭,裴大元帅先败了。
裴渊这一败,害得又何止是一个裴如彤,还有姜家、方家,以及西北数以万计的将士与百姓。
贺峪关乃西北咽喉,如今沦陷敌手,西凉大军不知何时会挥兵东来……
姜、方两家人全都沉着脸,上方似是笼着一层阴云。
不过片刻,这庙里庙外的气氛就变得压抑沉重起来,令人几乎喘不过气来。
谢氏两眼通红,婀娜的身子绷得紧紧,宛如一张拉满的弓弦,脑海中浮现一道高大英伟的男子身影。
二人婚后的回忆在她脑海中飞快地闪现。
她的夫君镇守西北二十余载,自两人成亲后,就是聚少离多,她上一次见他还是去冬她带着幼子晏之亲自去了一趟西北。
当时,夫君与她说:“阿毓,这二十几年来,辛苦你了。”
“阿毓,等我下次回京,我们俩再也不会分开……”
“这会是我们最后一次别离。”
一语成谶。
那一次的分别真的成了他们夫妻最后一次别离。
她的长子,她的夫君,先后离她而去,连次子锦之也……
谢氏丰腴的胸脯剧烈地起伏着,心中似有什么东西快要喷薄而出。
庙外,大雨呼啸,狂风大作,粗暴地折断了那些脆弱的枝叶,几片零落的残叶随风飘进了庙中。
“你不想沾长房的光?”楚蓁直视着裴如彤,平静如水的样子与娇弱委屈的裴如彤形成了鲜明对比。
裴如彤咬牙切齿:“谁稀罕,谁拿去!”
“啪!”
下一瞬,一声清脆的掌掴声响起。
那般响亮,那般清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