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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章 该收的收该还的还（第1页）

日子总是越过越快，眨眼又逝去几日，都在忙着收礼。朝堂中人最懂墙头草须要顺风倒，我刚人前显贵，贺礼就堆满殿上。荣太尉的门生们礼送的最厚，持中而立的臣子次之，那日朝前哭嚎的老臣们就礼轻情义重，反正都是出过力的。

琅邪王府呈上一只鸡血红的玛瑙玉镯，亲信少侍带话“世子说，形影相隔心不离。”

乾王爷命人送来一块黄玉精雕的泰山胜景，旁人提醒此物为王爷当年平定外戚叛乱先皇亲赐。当时就传言纷纷，否极泰来，国之重器，皇上已有传位之意。听说父皇最近加封王爷一等侯世袭爵位，并赐丹书铁契谓免死金牌。王爷恩宠无二，看来会很长寿的。

该收的收了，要还的也该还了。

“纷繁，那日真该让我陪你上殿，听宫人口口相传，你舌辩群臣，历述皇朝百年嫡庶纷争，先嫡后庶是社稷固本。说得一班老臣跪地痛哭，乾王爷当场立誓以死进谏保你执掌司天尊号。听得我好生后悔，未有亲身在场。”

瞧，谣言就是这么来的。其实那日我说话总共不过5o个字，枉担了英雄名号。至于不让师父她娘上场，是怕你hoLd不住场面。

“如今你即将入司天行府，他日便是司天行尊，就此也断了与这尘世的缘份。到现在，为娘的都不知道是喜还是该忧。其实，琅王爷曾允过，即使你终不得入行府，他也会让世子护你一世。所以我才让你隐忍至今。”

听闻这位皇后出身士族，王姓显赫又是书圣之后，常入宫走动，与皇子们自小相熟，现在细想，琅王爷疼爱公主，或许多少也要眷恋伊人的因由。世间之事本就在取舍之间，可舍的未必就能放下。

得皇后恩准，我行撵游历皇城，其实也算是第一次把这天家重地看得分明。走过冷宫，红漆斑驳，想必里面已没有我牵挂的人。侍从劝我离，这是不祥之地，前几日又有一个投井，这堵宫墙后只有绝望。

“蔓枝，今生你我主仆一场，来世愿为一双姐妹，我为姐你为妹，换我护你长长久久。”

多日不见翠环，眼前往日那身鲜亮翠色如今已灰暗无华，那张本来娇俏的小脸青一块紫一块，肿的象嘴里吞着个小馒头。见她气若游丝，无力的耸着脑袋斜靠在墙根，又象好久不曾吃饱过。

我在她身前坐下，她见是我一把扑在我脚下，痛哭流涕。

“公主，我错了，我也是被逼的，求您念在奴婢侍奉您多年的份上，求您饶了我吧。”

一副悔不当初的可怜模样，真是惹人怜惜。

我朝她努努嘴，小太监迅即向她递上一盘桂花糕。

“翠环，把这桂花糕吃了，我们主仆一场有话好说。”

她狐疑的看眼盘子，又茫然的盯着我。

“这和当日蔓枝吃下的那盘桂花糕，一模一样。”

她惊恐的往后退去

“公主，饶命啊”

她哭的梨花带雨，那哀求之声凄厉至极，声音中满是绝望。

我是心软了，平日里我虽然嘴巴刻薄点，但这要人命的勾当也是第一回，就算是梦里，我也是心跳的砰砰快。

可想起当日在我面前蔓枝一块接着一块的吃下桂花糕，那眼神的决绝，我便再无任何犹豫。

“今日听你这哭喊，我才能感觉到蔓枝当时有多无助。你连吃下它的勇气都没有，她小小年纪何来的无畏之心。”言语间泪水差点夺眶而出。

我缓缓的蹲下身子，直视翠环

“9岁那年，父皇偶感风寒，我以七种花草为药引熬成补元汤献上，你在里面添上一把泥木锯削，父皇呕泻不止，我这不分草木的愚钝痴傻便名扬宫内。”

翠环惊慌失色，倒戈的太监供出来的不是一两件。我也不想赘述，土里埋上锈铁针害公主得场伤寒差点要命，在汤里下巴豆害师父在朝贺时失礼，太多记不住。

“我可以原谅你对我不仁不义，各为其主，都有难处。”翠环象是抓到一根救命稻草，眼瞳放光。

“可蔓枝的那条命，我得替她要回来。你早些走吧，黄泉路上蔓枝已等你许久。”出的声音连我自己听着都冰冷刺骨。

给她希望又瞬间掐灭，看着这个人似要活过来又被掐住脖子奄奄一息，关键是她毫无反手之力，只能任凭命运把她推向深渊。

“翠环，你好歹得世子垂青过几眼，心里有过红鸾心动的春梦，也算不负年华。你侍奉我多年，除去精心算计的日子，大抵还是有些苦劳，这便是我的报答。”

若命已在旦夕，我这话便是抹掉她短暂生命中最美好的记忆，让她失去念想失去盼愿，身心俱悲的去见蔓枝，是我给蔓枝的报答。

翠环突然歇斯底里向我扑来，眼中的仇火似已要夺眶而出，我下意识退了退，可未等她到跟前，身旁的几个太监早就卡住她双手动弹不得，嘴被塞个严实。这动作娴熟，都不是新手。

“碌公公，你亲自送她一程。”

小太监投以感激，躬身一辑，彼此都在不言中。我仍是头也不回的离开，身体抖的历害，有因便有果，这是翠环的因果报应。我的？尚未到吧。

纸钱漫天飞洒，我不知道越过冥界的故人能否收到这份哀思，但多少是对我们活着的人些许慰藉。

我在蔓枝新修的坟前，席地而坐，把最近经历的事儿叙叙而谈，说到兴起还用手比划两下。

这矮树孤坟未免落寞，今日终能来陪她闲话一番。身旁还有她爱吃的桂花糕。我尝过一口，明明是甜的，咬在嘴里却是咸咸的。

我任由眼泪化了脂粉，谁在乎，我任由哭声嚎啕不自矜持，谁在乎，我任由鼻涕眼水横飞失了公主仪态，谁在乎。

泪眼模糊间依稀见那小胖丫傻傻的咽着桂花糕，那夺命的甜腻她是怎样一口一口咽下，我真想拽住她的手，可我够不到，够不到……这便是天人永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