苍茫夜色下,涌出一支泱泱威武的雄师。他们是荆州的精锐,甫一出现,天地间都凝固着浓郁的煞气。
蔡瑁骑乘高大的战马,手握凌厉的刀锋,轻轻地瞥了后军一眼,沉声喝道:
“加快行军,赶回去睡觉,真他娘的晦气!”
肃雷的脚步声,伴着叮叮当当的甲片碰撞,穿透寂静的原野。
襄阳城巍然屹立的轮廓,渐渐地清晰。所有士卒如释重负,有的人身子一软,轰然坠倒在地。
“看我干什么,赶紧给他喂点水。”蔡瑁气得脸色铁青,呼呼直鼓风喘气。
这么一支精锐在他手中,竟一点都不争气,一整天都被耍得团团转,上将军的脸面丢得一干二净。
“德珪,今天闹得这么大,肯定瞒不过舅父,如何向他交代?”
张允一肚皮的怨气没地方宣泄,他是刘表的外甥,怎么也不该这么跟着蔡瑁胡闹,一时间脸色铁青。
“你不要吓成这样,连我都不自在了。一人做事一人当,不管怎么样,都不会连累少文。”
蔡瑁喋喋不休,一想到刘备的可恶模样,止不住咆哮起来:“我恨不得食皇叔肉,寝皇叔皮,只要他还在荆州,我绝不会善罢甘休。”
二人沉沉来到襄阳城门下,把火把点了个通天亮,映照出一道金辉。
“打开城门!”蔡瑁朝着城上的守军喊话,趾高气扬。
守军没有回应,缓缓放下来绳索爬梯。
蔡瑁感受到强烈的侮辱,胸中堵塞气血不畅:
“告诉我,今夜是谁值守?”
蔡氏身形如鬼魅一般,飘飘出现在城墙上,目光幽幽地闪动着:
“嚷什么,是我让他们禁闭城门。你是上将军,难道不懂得自己制定的规矩吗?”
蔡瑁心神沉郁,暗中给了张允一个眼色,接着身先士卒,老老实实攀登绳索上城墙。
他途中抹了抹墙泥,和汗渍糅合到一起,显得格外地狼狈。
张允目视前方,脸上一点笑容也没,硬着头皮跟着爬上去,有模有样精学起来,沉默着没发出任何声音。
“阿姐,你怎么来了。”
蔡瑁简洁地施礼,还没有来得及寒暄,便被蔡氏眼神吓唬住了。
();() “皇叔如何了?”
蔡瑁轻咳一声,眼眸流动:
“别提了,我率五千精锐大张旗鼓追到檀溪,刀都架在刘备脖子上了,不知道从哪里窜出来一个赵子龙,把刘备救走了。”
“阿姐,我恨啊,我怎么连这一点小事都办不好。蔡家迟早亡在刘备手里,我对不起阿姐,对不起列祖列宗!”
蔡瑁嚎啕大哭,喘着重重的粗气,直接惊住了张允。
“我在汉水上设伏,轴轳千里,旌旗蔽江。江东水师来了,我都敢擂鼓一战。谁能想到,不要命的关云长驾驭一艘艨艟大舰,从上游借助水势冲奔下来。”
“猝不及防下,我军阵型崩溃。我正准备擂鼓扬旗指挥舟师,艨艟大舰上的鼓声先响起来了,抢先下达军令。”
“关羽的鼓声和我汉水舟师平时操练的节奏一模一样,各舰分辨不清,茫然不知听谁军令,我下令吹号结阵,关云长故技重施,趁乱救走了刘备。”
张允说话声音很低,幽幽地跟撞见鬼似的。
蔡瑁停止了哭泣,怔怔地望向张允,心中大动。
这家伙怎么越来越抽象,比惨都能卷起来?
“五千荆州精锐,再加上能征善战的汉水舟师,这么大的干戈,都没能拿下刘备?”蔡氏肃声一喝,颇具威仪。
“阿姐,话不能这么说,谁能跑得过刘备啊。他从涿郡跑到中原,又从中原跑到荆楚,想要杀他的人多了去了,能成功的一个都没有。”
“刘备跟个祥瑞似的,能趋吉避祸。几丈宽的檀溪,他的战马一跃就飞过去了,要不是我亲眼所见,简直不敢相信!”
蔡瑁一边痛苦回忆着,一边结结实实打了一個寒噤,暗中领悟到了什么真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