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你为什么会来这里?”比比东忽然从双膝中抬起头,月神大人应该不会有兴趣来专门围观她的脆弱才是。
“没有为什么,我就是专门来看你的,怕你死了。”辛西雅言简意赅,淡淡地否定了她的任何猜想。
“怕我死了?”比比东惨然一笑,“我倒宁愿是我……”
“感情这种东西虽俗不可耐,但贵在纯粹,也并不难懂。”辛西雅注视她片刻,摇摇头,她虚幻的身影渐渐消失,声音也幽幽地转为天际传下,“比比东,既然你没有葬于修罗之手,便好好活着吧,你好好活着,失去的人才有意义。”
湖畔重归平静,抱头的蚂蚁三兄弟纷纷伸出触角,从入梦的恍然中醒来。只看见那个拿着镰刀要劈死它们的女人颓坐在浅水里,那充满破碎之美的眼睛里有什么微弱的东西最终熄灭了,瘦削的身体里爆出惊涛骇浪般的……悲伤。
三兄弟动作整齐,悄悄抬起一只腿儿正准备撤退,浑身陡然一颤,那双眸子已经重新落到了它们身上。
比比东缓缓起身,蚂蚁兄弟心中警铃大作。她每接近一步,三兄弟就抬腿后撤一步,好好的千钧蚁皇走出了螃蟹般滑稽的动作。
蜘蛛天天去看蚂蚁好像还真让她看出了些怜爱的情绪。
比比东扯出一个难看的笑容,失魂落魄地走远……
比比东终究还是走回了教皇殿。
天地大的令人害怕,曾经总想与她一起出游,与她一同短暂逃离这座一直困囿自己的牢狱,可如今,牢狱已不是牢狱,这是她们一起生活过最久的地方……哪怕是在谌独月找寻到归属,认定教皇殿是她的家的时候,比比东也从没有表示过对武魂殿有丝毫的热爱。
可人就是如此矛盾,总是追悔莫及,在失去她的时候,她反倒离不开这里了,原来这是早也是她的归属。
缓缓推开议会大厅的门,胡列娜挺拔的身影跪在黯然的悬灯结彩中,那柄遗落的权杖立在玉阶之上,熠熠的光辉提醒着世人教皇那无上的荣光与……责任。
比比东微微顿足,整理心情,沉默着一步步走上王座,握住权杖,转身落座。
“你们既然没走,那么……继续汇报吧。”
她瞥了一眼立在一边的宁风致与尘心,目光又落在胡列娜身上,后者口唇干涩,脸色白,以她对娜娜的了解,不难想象这些天胡列娜长跪在此,滴水未沾,颗粒未进。
胡列娜微微抬起头,眼中的失望一闪而过,老师自始至终都没有对她说出起来吧,平身或是免礼等诸如此类的话……老师虽然嘴上什么也没说,但心里一定是在恨她的,这比杀了胡列娜更难受。
“请老师责罚。”胡列娜吞了吞口水,润润干涩的嗓子,嘶哑道。
“呵,责罚?”比比东忽然笑了一声,她指了指自己心口,“武魂殿法令三千,你告诉我,什么样的责罚能把人换回来?你告诉我!我杀了你们我这里会好过一些吗?我不如杀了自己来的痛快些!”
“教皇冕下……”宁风致站出一步。
“你闭嘴!”比比东挥袖打断他,她想自己此刻的面容定是无比可怖的,“责罚你们?不,我还得奖励你们,奖励诸位在猎魂行动中居功至伟,得偿所愿!”
议会大厅再次沉默下去,太安静了,安静地快要藏不下她哽咽的呼吸声,比比东深吸一口气,扬了扬手指。
“汇报吧。”
“……是。”胡列娜吸了吸鼻子,“谌独月镇压天青牛蟒……”
她将两块魂骨和一只手环取出,看了看比比东的眼神,这才接着道,“于雷霆之下,灰飞烟灭,这是她留下的……”
“还有这个。”
见比比东迟迟没有动作,尘心从袖里一抹,屈指一弹
落日在比比东身前停下,夕阳努力温暖着她此刻空洞的眼眸。
“我们等这么久就是为了把这个烫手山芋早点给你。”尘心不习惯困在哀戚的氛围里,他甩了甩袖袍,故作轻松道,“那只天青牛蟒个头要是再大一点,落日……帕拉拉拉就装不下了,正好。”
“帕帕拉恰。”
比比东低语呢喃,开口固执地纠正。
真奇怪,如此拗口的名字,她居然脱口便能念出。
实际上这些天她无时无刻不在将谌独月在的每一天,说的每一句话,每一个细节都反反复复回想,确认自己没有忘记遗漏任何东西。
月神说她从没有存在过,怎么可能没有存在过,明明是那么鲜活灵动的人,那般炽烈灼人的爱。
“你叫什么都行,反正这是给你的魂兽,也是你们的东西了。”
尘心活动了一下久站的腰背,看了看比比东隐忍的神色,上前十分无礼地拉起还跪在地的胡列娜。
“走吧,还汇报什么啊。看不出来吗?你老师现在需要的,是一个人的空间。”
比力气胡列娜自然是拗不过封号斗罗,只好被半拖着告退。她抿了抿嘴,不知哪里来了一份胆气,终究问出了一个长久以来困扰于心的问题。
“老师!您和月月……是……什么关系?”
闻言,比比东一愣,随即反应过来。
也是,娜娜敏感早慧,又并非不懂情爱之人,她恐怕早有所觉,只是到现在才有胆量问罢了……比比东轻抚着手环出神,忽然感觉自己被淹堵地生疼的心有一丝松动的释然,似乎也有胆量回答这个问题了。
“大概是……不同生,死同穴的关系吧。”
比比东声音虽然很轻,可胡列娜应该也听到了她的回答了。
她微微一怔,替比比东阖上大门,转身背靠在外面,听里面传来了断续的哭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