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眼间,西街出现三道纤细的身影。
听雨和聆风随着霍祈走在街上,心口一窒。
西街说起来是条街,可实际上,这只不过是一条再狭窄不过的巷子。落脚之处皆是泥泞不堪,空气中的泥腥味混杂着浓重的汗臭味,和着干冷的寒风袭击着人的每一个感官,让人忍不住拿帕子遮住口鼻。若不是身临其境,很难想象,繁华富贵的京师,竟还有这样凋敝的地方。
西街混杂着三教九流,一般来这这儿的人,都是干苦力活的贩夫走卒,偶尔还有些混混来打劫。突然来了霍祈这样一个貌美如花的女娇娘,不少小贩眼放精光,朝着霍祈热情地吆喝。
“姑娘,来看看俺们的货,可都是好货。”
“我这儿的货都是来的,包姑娘满意!”
“咱这儿的货便宜,姑娘买咱老王家的货,最是划算!”
小贩在街上叫卖,本是最平常不过的事情。
可场面吊诡的是,这些小贩嘴里的货,却并非一般的物品,而是人。
说白了,西街就是一个名副其实的人奴市场。
“姑娘,这里的人怎么都在盯着我们看……”听雨喃喃道。
她平时是个胆子大的,现下望着西街的景象,心里也忍不住怵。那些小贩紧紧地盯着她们,仿佛在看一块案板上的猪肉。更让她浑身不舒服的是,蹲在笼子里的人奴,那渴望的眼神如影随形,似乎马上就要冲破牢笼扑将上来。
霍祈侧头对听雨一笑:“别怕,都是些想做我们生意的人。”
“姑娘,咱们来做什么生意?”听雨问。
“你说呢?”霍祈挑眉一笑。
“难不成是要买人奴吗?”
这是听雨唯一能想到的答案。
旁边的聆风闻言,蹙了蹙眉心,并不多话。
她虽然听老人说起过人奴,却未曾亲眼目睹过。如今第一次见到活的,免不了心口烫。可见霍祈一脸镇定,胸有成竹,她也心下稍安,自家姑娘此举必有深意。
“正是,只不过,我们要买的,可不是一般的人奴。”
说话间,霍祈的凤眸里闪过一丝奇异的色彩,瞳孔宛如璀璨的玛瑙,熠熠生辉。她无视了所有落在她身上的眼神,走得颇为自在。她一边走,一边认真打量着两旁的笼子,最后驻足在了一架破败的牛车前。
那倚在牛车旁的小贩本在啃着烙饼,见霍祈停了下来,三口并作一口将手中的饼子囫囵吞下,抹了抹嘴,又拍了拍手上的饼屑,谄媚一笑。
“姑娘,可是要买货?”
“正是。”霍祈微微一笑。
小贩滴溜了一圈眼珠,眼里闪过一丝精光。他虽不知霍祈身份,可看她细皮嫩肉,衣着讲究,定然是大户人家的女子,若能做成这生意,估摸着接下来一个月都能不开张。
想到此处,他拿出些吃奶的功夫卖力讨好:“姑娘可真是个识货的!虽说我这儿的货少,可贵在精!说是西街最好的都不为过。”
说着,他用力拍了拍牛车上笼子,将里面打着瞌睡的人奴震醒。
接着,小贩颇有些得意,神色飞扬道:“嘿嘿,我也不敢蒙您,您看看这些人奴的牙口,都是些没病没灾的好货。再瞧瞧这胳膊,浑身都是使不完的力气,拉磨也好,耕犁也罢,包您满意。”
霍祈向前走了两步,仔细打量着笼子里的五六个人奴。……
霍祈向前走了两步,仔细打量着笼子里的五六个人奴。
笼子逼仄,他们也只能挤在里面,前胸贴着后背。里面不乏有些性子活泼的,顺着笼子的缝隙将胳膊伸出来,想要去拽霍祈的衣裳,嘴里源源不断地出呓语。
小贩恶狠狠拍了拍人奴伸出来的胳膊,又朝霍祈谄笑:“姑娘,仔细他们弄污了您的衣裳。您只管仔细看,看多久都不要紧,挑到您满意为止!”
“不用再挑了,就他吧。”霍祈指着其中一个人奴。
小贩顺着霍祈指的方向望去。
竟是雀奴?
小贩的心情难以言喻,雀奴可是他手里最瞧不上眼的货!
他平日里养着这些人奴,人奴为了从他这儿多讨些吃的,都会献媚取宠。可雀奴性情木讷,不会讨人欢心,没少被他抽鞭子。正如此刻,别的人奴都在向霍祈邀宠,唯有雀奴缩在角落里,盯着脚趾不一语。
小贩的谄笑不翼而飞,转而面色为难道:“姑娘,实话告诉您,雀奴是我手上最便宜的货。不过您肯定也不缺这点碎银子,自然得挑个最称心如意的不是?他平日里不声不响,半天憋不出一个屁,定然是讨不了您欢心的。要不再看看别的?我看花奴也不错。”
“可我觉得,他长得倒漂亮。”霍祈不为所动。
小贩听了这话,面色有些古怪。
往常,来他手上买货的,都是些粗人,要么是买了人奴回去虐待泄,要么是买来干些粗使活,哪管什么漂亮不漂亮。可一看霍祈,便知是个官宦女子。难不成,这姑娘专门跑来买人奴,竟是要收作面?
口味真重。
他倒吸一口冷气,好心提醒道:“姑娘,你若想买雀奴,有句话,小人还是不得不提前告诉您。”
“什么?”
小贩凑近两步,低声说道:“实不相瞒,这雀奴,乃天阉之人,恐怕不能合您胃口。”
这才是雀奴卖得便宜的根本原因。
霍祈神色自若,似乎早已料到。
她道:“多谢告知,只是,我就要雀奴。”
“姑娘爽快!这样,二十两银子,您就能把雀奴带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