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状,男人似是无奈,又轻轻唤了她一声:
“阿泠。”
“……不要哭。”
明明是他中了蛊,明明是他身上的毒在发作。反过头,倒成了对方来安慰她了。听见步瞻这么一句温柔的声音,姜泠愈发抑制不住眼眶中的泪,她咬了咬唇,把头往上仰了仰,以此好将眼泪重新逼回眼眶。
女子衣裙落下,在他面前堆成一道清丽的影。那人身上清冷的香气也随之拂来,紧接着,耳畔落下她带着几分心惊的话语。
“步瞻,你……你怎么了?”
她的声音如此柔软,与眸光一同盈满了水雾,却又像是下一刻,就要如此碎掉。
姜泠想走过去,想靠近他,想再靠近一点点。
步瞻并没有躲着她,任由她朝床边走过来。他似乎有些怕光,将窗帘拉得极严实。这使得姜泠即便凑近,却仍然看不大清楚对方面上的表情。她只知男人微微垂着脸,那一双眉也轻轻蹙着,随着身上的痛意,对方眉心所拧就的结愈发明显。
姜泠终于来到他身前。
她终于适应了如此黑暗的夜色,也终于能于这一片漆黑之中看清楚些眼前的场景——步瞻像是一个死人,面色惨白,无力地瘫坐在那里。于他胸前那雪白的衣襟上,赫然氤氲出一片骇人的血渍,原本鲜艳的红色,也在如此幽深空洞的夜里,颜色竟也褪变得如此虚弱而无力。
“步瞻,你……你这是蛊毒发了吗?”
身前的男人只抿着唇,不语。
他越这般,姜泠便越觉得心疼不已。她不禁伸出手,下意识地去攥男人的胳膊。当她的手握及步瞻的手腕处时,姜泠这才惊觉,对方的身子竟在暗暗发抖!
他这是在疼得发抖。
似乎是怕姜泠担心,步瞻努力遏制着身上的反应,可那白得泛紫的唇色还是出卖了他。见状,她愈发着急了,忍不住抓着男人的胳膊道:
“你哪里疼,我去唤谈钊,我去唤大夫。我那里还有几颗止痛的药,我现在就给你拿过来——”
不等姜泠站起身。
步瞻反手,一把扯住她欲往门外跑的身子。
姜泠的步子被他扯得顿住,男人面上闪过一丝无奈,缓声道:
“没事,不用……这般麻烦。”
不用唤谈钊,也不用找什么大夫。
至于那些止痛镇痛的药物,对此时的他来说根本起不了什么效用。
也不必这般麻烦,这么多年以来,他都是这样挺过来的。
步瞻抿了抿有些发涩的唇。
他本以为这蛊毒发作时没有任何他法,可如今,嗅着姜泠身上的香气,也不知是否是心理上的效用,步瞻竟觉得身上的疼痛被舒缓了些。他的力道并不甚大,却能紧紧攥着女子纤细白皙的手腕,片刻之后,他轻声呼吸:
“不要离开我,姜泠。抱抱我就好。”
就这样,抱着他,不要松开手。
“步瞻……”
她终于忍不住,呜咽出声。
姜泠知晓蛊毒发作时很痛苦,如今她却是第一次切身地“感受”到如此痛苦。这不是她重回江南后步瞻的第一次毒发,先前两次,对方总是刻意地逼着她,不让她看到自己痛苦不堪的模样。她也选择性地想要忘却那些痛苦。
她不敢去想,不敢去思索,不敢去探究蛊毒发作时候的疼痛。可现如今,他却是真真切切地瘫倒在这里,宛若死人一般瘫倒在这里,身上那每一寸脆弱的气息都在同她说——
他很疼。
他痛不欲生。
可他又偏偏强忍着那痛意,不想于她的面前表现出来。
“没事的,没事的阿泠。”
男人手指修长,轻拂过她的眉眼。
莹白的指尖染上一道湿意。
步瞻深吸了一口气:
“你莫哭,你一哭我的心就更疼了。”
果不其然,一听到那个“疼”字,姜泠赶忙止住了声,可那泪却停不下来,哗啦啦的从眼眶溢出,顺着脸颊往下流。
“好,我不哭。步瞻,你是哪里难受……你方才是想喝水吗?我,我去给你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