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子年又去摸烟口袋。葛英子一把夺了过去,“别抽了,吃饭,吃饭了,那烟也不是天上掉下来的,抽那么多干嘛!”葛英子叹了口气,“嗨,我知道你是在生代国的气。他是不争气。可是,已经出了这码子事儿了,再怎么说,吃亏的还是女人。我估摸着,他是去安慰那个小扣子去了。行呀,就这么着吧。嗨,寡妇也是人,也是女人。只要她肯去战队长那儿收回那控告信,让咱代国当上老师,咱就低低头吧。等咱代国当上了老师,什么样的媳妇娶不着呀,到那时再把这个小娼妇给踹了,反正咱是男的,咱不吃亏!”
张子年还在沉思着。
“嗳!当家的,你说是不是呀?我说的在理吧?”葛英子拽了张子年一把。
“嗯?行,行,行,咱们吃饭吧!”张子年这才回过神来。
葛英子哪里知道此刻张子年的心思所在。张子年自从知道了从省城来战家屯二队的下放户是夏世纯一家,他的思绪就再也没有放到别的事情上。他躲到大山沟子里的本意就是想彻底切断和项淑贤的那断感情。虽说他并不满意目前的生活,对破马张飞般的妻子也是无可奈何,可是孩子也有两个了,怎么还不是一辈子!当个生产队的会计,在社员中也算是上层人了。他已经适应了目前平淡的生活。可是,见到夏世纯后,他才知道,那段深埋在心底的感情并没有因为他躲在大山沟子里而泯灭。项淑贤是他的初恋,刻骨铭心。突然的,她像天国里的女神一样突然落在了他的面前,他便就乱了方寸,不知道如何去面对。他这次恐怕是没处可逃了,再逃回到省城?那分明是不现实的事情。
张子年刚拿起筷子,正机械地往嘴里扒着饭,代国垂着头走了进来。
“哎呀,回来了儿子?快,吃饭!”葛英子观察着代国的脸招呼着儿子。
“吃个屁!”代国丧气地一屁股坐在了炕沿上。
“咋?那小扣子怎么说,是她不肯到战队长那收回控告信,还是战队长不肯给她?”葛英子焦急地问道。
“还她怎么说?没影啦!地里没有,收工后,我又在她家门口蹲到现在,也没见到她人影!”代国气恼地说道。
“啊?!你愣是这一大下午的都没见到她人?”
代国梗着脖子,一下躺倒在了炕上。
“你看你那熊样!我就不爱看你那狗熊的样子。你是个男人,做都做啦,能安抚下来才是能耐!你瞅瞅你,躺在炕上像一滩烂泥,你给我起来!”葛英子一把将代国从炕上拽了起来,“我问你,你跟她的那事儿,是不是你强迫人家啦?要不,她怎么躲着你呢?”葛英子大声地喊着。
“我跟她,根本就没那事儿!”代强瞪着眼睛看着葛英子。
“啊?!你没跟她搞破鞋呀?”葛英子吃惊地问道。
“你们俩没关系?”张子年也感到意外。
“啊,没有呀!我就是愿意逗她玩儿。她,她,她也不让我动呀!”
“那她写的哪门子控告信?”葛英子大声地喊着。
“你没跟她生关系,那当时战队长说有小扣子按了手印的控告信在他手里,你怎么不说话呀?你这一软,我以为你们俩已经有了关系,我就不敢再强硬了!”张子年生气地问代国。
“不是,当时,我不是没想到战队长会提这个事儿吗?后来,你挺强硬的呀,我看你是想让战队长拿出那控告信,谁能想到,这个时候,那个姓夏的进来了!他妈的,那姓夏的真是丧门星!”
张子年和葛英子对视了一下。
“这个倒霉的姓夏的下放户!他早不来,晚不来,偏偏那个时候来!”葛英子气愤地跺着脚。
“妈,你怨人家若冬她家干啥?她爸也没惹你!”一直在静静听着大人们说话的代强突然生气地埋怨着母亲葛英子。
“就是,怨人家干啥,你怎么乱咬人呢!”张子年也气愤地怼着妻子葛英子。
“好,好,好,我谁也不怨,我去找那个小娼妇行了吧?好个小娼妇呀,她这不是血口喷人吗?”葛英子撸着袖子,“不行,代国,走,妈和你俩去找她,我不信她能钻到地洞里去!走,咱们这就去,她今天要是不把那控告信给我要回来,看我不撕了她!走!”葛英子拽着代国冲出了屋子。
夏家夜晚。昏暗的里屋,炕上摆着饭桌,煤油灯放在桌子上。若冬和若秋在桌子上写作业。冰冰坐在炕上,两只手吃力地把阳阳拢在前怀,不断晃着。阳阳鼻涕眼泪的,一边向外挣着,一边哭哭咧咧的。
“你爸爸怎么还不回来,会不会出什么事儿呀!”项淑贤焦急地在地上里里外外走着。
“我去迎爸爸回来!”若冬腾地下了地,就要向外走。
“净添乱,你知道上哪儿去迎呀?”项淑贤呵斥着若冬。
“我就知道嘛,我知道爸爸的开荒地,爸爸带我去过!”若冬坚持地说道。
项淑贤心烦意乱地在收拾碗筷。一个碗掉在地上打碎了。若冬忙蹲到地上去拣碎片。项淑贤看着若冬,缓和了态度,“若冬,你真能找到你爸爸开荒的地方吗?”项淑贤再次问若冬。
“能!我去过,我真能找得到!”若冬笃定地回答道。
“走,咱俩去迎迎你爸爸。若秋,你在家里照顾弟弟和妹妹,我们一会儿就回来!”项淑贤口气坚定地对若秋说道。
“妈,不行,我害怕!外面都黑了,你们都走了,我害怕!”若秋带着哭腔说道。
“不怕的,我把门给你们锁上,我们一会儿就回来了!”项淑贤仍然口气坚定地说道。
“不行,那也不行!我害怕,要不,我也跟你们一起去!”若秋慌忙下地拽着项淑贤。
“胆小鬼!”若冬小声地说道。
“嗨,若冬,别那么说你姐,她胆小,那是天生的。算了,咱不去了!”项淑贤无奈地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