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许唯一的好处是稳扎稳打,但对于江袭黛的资质来看,这点儿好处不如没有。
后来的杀生门门主,一想到这本破烂功法《焚情决》还会被天下人奉为圭臬,她便觉得十分地可笑。
而彼时的江袭黛,正对着月光勉强钻研书本。她看得眼睛酸涩,揉了半晌,头一次觉得自己是否太过驽钝,完全不解其意。
有一道似乎熟悉的声音传来:“这么暗的地方,你能瞧见吗?”
江袭黛扭头一看,月光下的少女抱着臂弯,就站在阵法边缘的不远处。
展珂笑道:“你不会不认识我了。”
“是你啊。”江袭黛顶着满脑袋的乱坐了起来,小脸依旧有点傲慢:“这里又不是什么好地方,你一个揽月阁的,总过来干什么?”
“确实,环境堪为恐怖。只有妖魔的尸骸和死气。”
展珂若有所思:“所以我很好奇,你又为什么会来此?”
“我么。”江袭黛继续翻她的功法:“……为了赎罪。”
“你有何罪?”
“杀了人。”
展珂跪坐下来,理了理裙摆
:“这也叫罪吗。”
江袭黛并没有从她的脸上看见太大的恐惧。
展珂掩住嘴,轻咳一声:“哪个大宗长老手上没有沾过杀孽。若按这个算么,恐怕没有几个无辜的。”
江袭黛道:“……我是杀了,自己的同门。”
“同门?这倒是有些稀奇了。”展珂有点儿惊讶:“你是误杀,还是说复仇?”
“后者。我被他们排挤了很久。”江袭黛:“师尊总是让我忍让,但我忍得久了,却心中不忿,半点觉得不痛快。愈想要弄死对方,然后我就……”
她很少有个人倾诉,已经很久没有同人讲过话了。江袭黛无所事事地,一面翻着书,一面说着自己坎坷的过去,又一面支起耳朵来听对方的反应。
展珂道:“那些都是他们唬你的,江袭黛。正如我的师尊,也总让我谦让着我的师兄一样,这种话听听就好。”
“你师兄待你如何?”江袭黛想了想,问道。
提起师门,展珂有些意兴阑珊:“勉强。逢年过节给我捎点礼物,隔几个月问候着,没闹过什么矛盾。”
“挺好的。”其实江袭黛心里想的是,这已经十分好了,可是她没遇到过这样的同门。
“小恩小惠罢了。”展珂颇为不屑:“再过些年,若我们真开始争阁主之位了,师兄岂会让着我?”
“师尊从来只教导我不争不抢,而不教导师兄,因为师尊更属意他当下一任接班的。你瞧——这便是偏心。”
江袭黛拿指尖轻轻捻着衣角,支起了下巴,安静地听她说话:“当阁主又能怎么样呢?”
“其实我也不知道。”展珂道:“但人人都去争的东西,多半少不了好处。”
江袭黛轻轻吸了一口气:“我从前也如你这般想,去争,去夺,也瞧不起那群废物,只是后来……我现我很害怕孤独,也很害怕被人忘记。”
所以她知道自己与人相处不好,那不妨听掌门劝诫,与人隔得远一些。
后辈不认识她的为人,但或许整个灵山派会记得她的名字。
她不是什么嗜血成性的小妖女,她是镇杀妖孽,诛尽邪祟的江袭黛。
“这有什么害怕的。强者总是孤独的。”展珂似乎很不理解:“你能从这种地方活下来,足以证明你很厉害。”这也是她愿意结交江袭黛的缘由。
“是吗。”
突然被夸奖了。
江袭黛虽是盯着手里那本书,但实则早就心不在焉,那张血迹斑斑的小脸,双眸微微翘起,很矜持地笑了一下。
所言有无道理,她并不知道。
但她很喜欢展珂。
这是江袭黛交到的第一个朋友。
展珂每次来拜访灵山派时,也总是顺道儿给江袭黛带点什么。时而是疗伤的丹药,时而是她喜欢吃的各类糖品。
她陪她闲聊说话,有时候还会分享一下外界的事。
光阴荏苒,一年又一年地过去。
江袭黛花了二十五年的时间,把整本晦涩的《焚情决》修行完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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往后一百年过得有点艰辛,中等个头的妖魔很是难缠,更有灵智,还时常是那些大魔头的手下。
她总是过得伤痕累累,满头狼狈。她不止一次趴在血泊里,看着阵法外一身皎洁的展珂,心中浮现起难言的自卑。
但还好,展珂和别人不一样,她看起来没有为此嫌弃过她,还会在她喊痛的时候特地去山下买糖,还教她哼了小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