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众官员本来就是垂而立,远远地看了眼天颜,并没有看清里面的情形,唯恐失了礼数,赶忙跪了下去,高呼:“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渊拓先下了马车,懒懒地挥了下手:“都起来吧!”
“谢皇上!”又是一阵振聋聩的呼声,蓁蓁仍端坐着一动未动。
“下来吧。”渊拓说着,向身边的人使了个眼色。
随从将蓁蓁扶下马车,很快退下。蓁蓁垂眼面朝渊逸的方向,刚要跪拜,却被渊拓阻止。
“地上凉。”渊拓说着,牵着她进了王府。
渊逸呆愣在远处,若不是门客提醒,他仍回不过神来。
夏绾已盛装等候多时,见皇上牵着蓁蓁的手,她的嘴角浮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笑容,行叩拜大礼。蓁蓁盯着夏绾看了一会,在她起身看过来的时候,只行了一个蹲礼便自行起身。夏绾脸色顿时变得极为难看,碍于渊拓只好忍了。
渊拓带着蓁蓁继续向前走,路过夏绾的时候停下了脚步,侧身而立,轻声道:“过不了多少时日,你见了她会行大礼的,仅凭这,她得谢你。”
夏绾心中一惊,再次跪拜下去,直到渊拓走远才起身。
渊拓在正殿上坐了,渊逸和夏绾坐在了下,蓁蓁未坐,按照渊拓的示意在他的身旁垂手而立。奴仆鱼贯而入上了热茶和精巧的点心。渊拓一眼瞧过去,转头看了蓁蓁一眼。蓁蓁没心思吃,轻轻摇了摇头。
渊逸余光一直偷瞄着,手越攥越紧。
“后日蓁蓁便要去营中了,王爷可都安排妥当?”渊拓问。
渊逸赶忙起身回答:“均已安排妥当,臣弟于离军营三刻钟路程之地寻了一处宅子,虽是农户,但还算干净安静,也已修葺完毕。”
渊拓微微颔,又转向蓁蓁:“这可是关系到国、民的大事,蓁蓁可有什么需要的,比如人?”讲到此处,他挑了挑眉。
蓁蓁立刻明白了什么,绕到渊拓面前跪拜下去,道:“蓁蓁先前遇难承蒙贺之将军搭救于舒家军中住过些时日,将军知我喜医术和兵刃是以请了医官教授医术,将军亲自教授兵刃和武功。蓁蓁改良巨弩离不开将军的提点,还请皇上开恩,赏他一个戴罪立功的机会。”
渊拓静静地听着,嘴角浮现出一丝若有似无的笑意,叹道:“这桓之行踪未定,舒家的嫌疑还未洗清,王爷认为蓁蓁提的如何?”
渊逸脸色苍白,抬头想与蓁蓁对视一眼,试图从她的眼中瞧出点什么,譬如她这样做仅仅是为了将贺之救出,还是为了报复他。忽然,他这才留意到她的身上着的是与那件烧掉的红裙相似的衣裳,还有那披风,怎么看都是比着之前的置办的,联想到鹊讲的那些话,他的心凉了下去,眼神也变得狠戾起来,回道:“启禀皇上,舒桓之的小妾乃祁月族族长家的五小姐,此次桓之偷逃入祁国,目的实在令人起疑。而舒贺之作为他的哥哥又手握兵权,不得不防,还请皇上明鉴。”
“听闻……”蓁蓁突然站了起来,直视着不远处端坐的夏绾:“王妃乃祁国国主最宠爱的公主。自从联姻起,祁国便与我国交好,边境通商,两国通婚,往来频繁,不知何时在祁国出现便会有通敌叛国嫌疑了?”
渊逸的牙齿咬得咯咯作响,厉声呵斥道:“别忘了桓之是逃出去的!”
“行了。”渊拓唯恐蓁蓁不知死活地讲出什么话来,道,“桓之不经通传擅自离京必是有罪,这点毋庸置疑,贺之也有教管不严失察之罪,只是这罪不至残。听说他被用过刑,如今已无法再行军打仗,如此以来也算是罚过了,王爷,你说是不是?”
渊逸立刻回道:“皇上所言极是,是臣弟不知变通。”
“既然已达成共识,那便由蓁蓁亲自去狱中将将军接出来吧。事不宜迟,别耽误了后日的大事。”
“谢皇上!”蓁蓁跪拜道。
说话间,渊拓站了起来,扶起蓁蓁向门口走去。渊逸与战战兢兢的夏绾紧随其后,目视着他们上了马车,在此期间,蓁蓁未曾看过渊逸一眼,而渊逸的视线却仿佛黏在了她的身上,有不甘,有埋怨,有讨好,还有一丝丝恨。
马车行驶一段时间后,在一座无比威严的院子前停下,蓁蓁下车,瞧着周围的环境,看着这又像府衙又像大户人家庭院的地方,心中不免奇怪,再看门楣上的匾额,竟然一个字都没有。
“这里是黄衣卫的驻地。”渊拓没有下车,从窗中伸出头来,“进去吧,已经打好招呼。”
“谢皇上。”蓁蓁说着,目视着马车离开后才直起身,进了大门。
渊拓把玩着手中的珠串,喊过一人来,吩咐道:“保护好蓁蓁。到底是年轻,今儿把王爷和王妃全给得罪了。”
那人回了一声:“是。”
渊拓瞧一眼眼前人,笑出了声:“她是桃儿的女儿,她若是到我身边来了,你开不开心?”
那人抬起头来,伏地呼道:“奴谢皇上当年不杀之恩,只是,还望皇上三思,无论之前您是太子之时还是如今的九五之尊,都要以大局为重!自古红颜多祸水,奴斗胆,请皇上慎重!”
渊拓盯着那人:“李风,你当年放走李电和桃儿的时候想过他会有一个极像他的女儿吗?很神奇吧,蓁蓁继承了桃儿九成九的相貌,却也有李电的五成,以前老听奶妈讲什么夫妻相,是不是便是如此?”
李风不敢回话,将头垂得低低的。
渊拓欠身扶起了他:“起来吧,过去了,今儿我才知道桃儿的心意,那我便不予李电计较了,之前说让你找到他杀掉挫骨扬灰的话便当句戏言吧。”
寒风刺骨的大雪天,李风的额头竟滴下汗来,忙回道:“谢皇上开恩。”
渊拓转身撩起了窗帘,喃喃道:“我说怎么今儿下雪了,原来是瑞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