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吃飯,是李昭在業內的師傅攢的局,所以哪怕很不情願,李昭還是要不停跟人碰杯,然後喝杯子裡的橙汁。
他甚至都不願意倒點雪碧假裝一下。
「他酒精過敏,」師傅幫李昭解釋,「以前別人逼著他喝,喝完直接進醫院了。」
言外之意,就是讓在座的人也別強迫李昭喝酒。
但席間的人並未不滿,反而恭維起來:「不喝酒好啊,哪像我們這些沒辦法,現在一體檢都是酒精肝脂肪肝。高老師您真是收了個好徒弟,這麼年輕就做出成績了,妥妥的人才啊。」
「劉總這話說得,這是人才嗎?這是天才!」
明明沒有喝酒,但李昭還是想吐,他甚至開始懷念陳啟志,起碼那人雖然也是四五十歲,但說的還能算是人話。
「我手裡有個藝人,其實也對表演特別感興,還一直說想演上李昭老師的戲。」酒到濃時,目的也開始明顯起來。
李昭這邊沒有搭話,那邊又在問:「李編這年紀,應該還沒結婚吧?喜歡什麼類型的,我認識很多漂亮姑娘。」
「不用了。」李昭婉言謝絕,「我是同性戀。」
整個包房安靜了快一分鐘。
那人乾笑一聲,還想挽回場面:「沒事,多大事啊,也正常。其實我也認識很多男模……」
李昭嘆了口氣,抬頭就看到老師示意的眼神,充滿了不贊成。
但老師也不是第一天不贊成,李昭理解他,這個年紀的人總是對同性戀充滿偏見的。
「也不需要的。」李昭說,「我有喜歡了很久的男人。」
剩下一個小時,於是就這樣變成了李昭的主場。他終於不用聽那些互相吹噓的言語,也不用將橙汁喝到飽腹。
終於散場時,柯以明說他太累了,替他開車。他便坐在後排閉目養神,也沒看到柯以明的表情。
「老闆,」柯以明開著車,「原來你不止跟我講。」
他不再叫李哥,說得很輕,後面的車恰好一按喇叭,李昭驟然驚醒,迷迷糊糊地看向柯以明:「你剛說話了嗎?」
柯以明說:「沒有啊,街邊上的人吧。」
李昭一抬頭,發現車已經快到了。他指揮著柯以明將車開進去,下了車,正準備上樓,卻發現柯以明跟著他。
「還有事嗎?」李昭詢問。
「後天要去參加戲劇節,明天中午的飛機。」柯以明說,「我幫您收拾一下行李。」
李昭說:「沒必要,我不是殘廢,你也不是生活助理。」
他突然從心裡湧起一種不舒服的感覺,或許不是此刻,是從梁泊言亂開玩笑的時候就有的。
他想梁泊言或許是誤會了什麼,但卻又一點都不在意,甚至沒有找他要一個解釋。何其冷漠,像是隨時能把李昭從生活里剔除出去。
這種感覺讓李昭有著些許煩躁,要怪,除了怪梁泊言,自然就是怪面前的柯以明:「以後不要做這種獻殷勤的事情。」
柯以明很明顯愣了一秒,但反應迅,馬上答應。很自覺地將李昭送進電梯,便打車回家。
這才幾天,就發現當時招聘自己的面試官提醒的絕非虛言,說大編劇人並不壞,就是脾氣古怪,多捧著就好。
人壞不壞,柯以明並不知道,但後半句,現在已經領會到了。
柯以明突然又想起今天酒席上的話題,他拿出手機,襯著五光十色的夜景,發去了尋求八卦的信息:
「朱姐,」他叫得親熱,「您知道李哥喜歡的人是誰嗎?」
第19章
或許是過去聽了太多梁幻的事情,又或許太久沒有喝過酒,對酒精的耐受度變低,僅僅只是喝了點威士忌,梁泊言就墜入到深不見底的夢裡。
但先出現的不是梁幻,而是冉東。
就是許耀軍描述的那場飯局上,坐著開服裝店的梁幻、倒騰收音機彩電的倒爺,還有尚未辭職下海的冉東。
冉東難得來到香港,站在門口聽他彈琴,一曲彈完,過來抱了抱他,說:「都長這麼高了。」
他拿到了冉東遞給他的禮物,到自己的房間裡坐著,拆著那繁複的包裝外殼,而冉東繼續在跟梁幻說話。
「我前幾天去計生辦,交了計劃生育的罰款。」冉東說。
「你是不是有病,你才一個孩子交什麼罰款?」梁幻吞吐著香菸,噴在冉東的臉上。
「計生辦的人也這麼說,我說我支持基本國策,先提前交了,逼著他們收了錢。」冉東臉上帶笑,「我總有一天會讓泊言認祖歸宗,寫在我們冉家族譜上的。」
「得了得了,你多給點錢比較實際,」梁幻說,「冉老闆真有錢,人家香港人在深圳包二奶,你在香港養小三。」
「錢不是問題。」冉東承諾道,「對了,我打算送劉主任一套別墅,可能買在俄亥俄州那邊……」
「又讓我去?」梁幻問。
「那肯定不能寫劉主任的名字啊。」冉東說,「錢我還是走老渠道轉給你,由你這邊代持。」
「你可真信任我,總有一天我捲款跑了。」梁幻說。
「那怎麼可能呢?」冉東的臉上又浮起那層笑容,「我們可是有個兒子,想當初還是你主動敬我酒的。」
梁幻的眼神突然變得凌厲,聲音都高了幾度:「James,你站那兒幹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