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個人寫不了這麼多劇。」李昭說。
陳啟志跟他小聲說:「對面是廣電的領導,你別給臉不要臉。」
領導一走,陳啟志立刻興師問罪:「聽說你不想呆北京了,要去西藏養老?」
李昭不知道這謠言從何而來,為什麼地方都幫他選好了,從大理到西藏,藍天白雲,空氣也好。哪像北京,乾燥、空氣差,沒幾天就要去洗一次車,房價也貴得沒天理,但他還是要待在這裡。就像那些小劇場的演員們一樣,哪怕沒幾個觀眾看,也要一直演下去,才能獲得機會。
陳啟志意外地不像個黑心資本家,寬容了一些:「你要休息幾天也不是不行,我也理解你現在心情挺差。不過畢竟他已經……你還是要往前走。」
李昭沒明白他在說什麼。
陳啟志也沒有再解釋,其實他覺得李昭已經挺能往前走了,這才多長時間,真是有能耐,能找到跟梁泊言那麼像的小年輕。
「對了,那個梁占怎麼樣了?」陳啟志突然提到梁泊言的化名,「我老師不知道怎麼回事,有點掛念他,念了好多次,都發生了醫學奇蹟,開始說話了。」
他話說得委婉,其實掛念梁占的,不僅僅是他的導師許耀軍,他也時不時想起來,有機會再見一次也不錯,能想起舊友的模樣。不知道梁占會不會喝酒,知不知道威士忌的年份是什麼含義,精釀啤酒和普通啤酒的區別,紅酒有哪些產地。他以前在酒桌上這麼考別人,梁泊言會罵他有病,讓他喝完趕緊閉嘴。
而許耀軍的理由則不同,許耀軍說,梁占是他以前一個學生的兒子,學生英年早逝,他總想幫襯一下。陳啟志也不知道自己導師都中風在家休養了,還能幫襯什麼。
李昭說:「他挺喜歡唱歌的,最近在跟人搞樂隊。」
「那什麼時候演出,我去參觀一下。」陳啟志又開始許諾,「如果唱得不錯,我也能給個主題曲唱唱。」
他其實這麼胡亂跟許多人說過,但李昭聽得又不太高興。
李昭想,幾面之緣,陳啟志就注意到了梁泊言。
「陳總可真大方,」李昭說,「看來他挺讓你喜歡的。」
「他眉眼很像梁泊言。」陳啟志也沒藏著掖著,直言道,「長相就算了,氣質也挺像。」
「哦對,你跟梁泊言也挺熟。」李昭說,「梁泊言人怎麼樣?」
陳啟志頓住了,他倒沒想到,李昭會問他這個問題。
提到梁泊言的時候,李昭對他總是有莫名敵意的,話不投機,從來說不了幾句話,仿佛他們這些酒友是禍害梁泊言的罪魁禍。而他從影視圈的人口中聽到的,又是李昭總是作為那個散布者,發表一些對梁泊言沒什麼好處的傳聞。
「他人挺好的。」陳啟志說,「很……心態好的一個人,對朋友也很好。從來不抱怨運氣,也從來不擺明星的架子。」
他以前是不那麼瞧得起歌手的,會不怎麼尊重,總是起鬨讓人家唱一。梁泊言不給他面子,但又能很圓滑地把事情給圓過去,不知不覺間他就沒再這樣過了。酒席之上,醉意上頭時,很多人都會趁機開始談生意談人情,梁泊言從來沒有問他要過什麼好處,他好像真的只是沉迷在酒精里,想要喝醉,想要不清醒。一個歌手,原本不該這樣不保護嗓子,但他沒有去勸過,他其實是後悔的。
唯一的一次,其實是因為李昭。梁泊言說,自己的朋友是編劇,需要讓陳啟志給一個機會,跟他說這話的時候,眼睛是亮的,於是陳啟志答應了。但李昭似乎根本不知道,於是他也沒打算說。
「但到了舞台上又完全不一樣了。我去過他的演唱會,是他給的贈票。有歌的舞檯燈光是藍色的,他那一身表演服也全是藍色的亮片,真是晃眼睛。聽起來就像藍色的星星落在地面上。」陳啟志哼起那一段旋律,走調跑音,難聽至極。
李昭覺得並不該是星星,那太小了,還應該更大一些,也更亮一些。
「快到中秋節了。」李昭突然說。
「你這也太快了,不是端午節才剛到嗎?」
「差不多吧,就那麼些天。我這些天一直都在想,為什麼人類明明登上了月球,發現那裡跟古代幻想的完全不一樣,但還是會對月亮憧憬?」
李昭說著問句,但又並不像在提問。
陳啟志來了興致,煞有介事地說:「這你就不懂了吧,因為那都是美國人造假的騙局!阿姆斯特丹根本沒有登月,都是在地球上完成的特效!」
「你他媽……」李昭罵了髒話,終於停住這個略顯矯情的話題。
第33章
「你們這裡適合加一段program。」梁泊言說,看樂隊的其他人都一臉迷茫,他嘆了口氣,「沒人會電子合成器,對吧?」
「你會?」鼓手陳思牧反問,「那你來吧,能者多勞。」
梁泊言知道大概的原理,但並不算特別精通。以前在正規的公司里,他只需要提出自己的理念,然後就有專業人士去執行。不然從製作到宣傳,要是事必躬親,他會在三十五歲前就累得猝死。
但鼓手這麼一說,梁泊言突然想起他的微信好友里還有個好心人可以白嫖。
住在隔壁樓的鄰居許先生,因為行業不景氣正在待業中,每天在家負責接送孩子,以及監督孩子彈鋼琴——後者現在不需要了,因為鋼琴已經被搬走,樓上樓下的鄰居都鬆了一口氣。每天在朋友圈裡發履歷求職中,視頻也發了不少,說什麼都可以做。梁泊言都點開聽了,不愧是專業院校畢業的,其實做得都很不錯,既有專業性也有流行度,只是暫時還沒人欣賞,懷才不遇得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