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狗咬狗,事情迟迟进展不开,那便以退为进,南珵垂目命令完,双手背在身后,步履如飞朝湖心书院走去。
这个时辰他估摸着学生也该休息了。
主簿怔在原地,吓了一身冷汗出来,南珵在时,他一直紧绷着弦,生怕一个不小心暴露无疑,待人一走原貌漏形,他抬手自顾自捏着自己另一边肩头,一个姿势站久了,肩膀痛,缓和片刻,压低声道:“这招果然高,如此一来,太子殿下只要无存证,便不能奈我何。”
吏房费林是个胆小如鼠的,去岁徐鸿越任江南知府时,这人就害怕被牵连深广,波及家中父母妻儿,屡屡想弃他们于不顾,投靠徐鸿越,今岁又游说他们弃暗投明。
三年了,他们身上背负的人命、血债恐一箩筐都不够盛的,弃暗投明无疑是死路一条,活腻了。
主簿大人确给费林投了毒,自然是难以察觉的‘繁花似锦’。
这毒哪怕交给自称天下第一的医者来诊治,只会诊出脉象已停,其他的一点摸不到。
仵作抬手给自己擦擦额前汗,刚南珵虽说言语平缓,可到底是打小是太子,与生俱来的威严难以让人忽略不计,尤其是仵作还站南珵身侧,这会他腿脚发软,直接瘫坐在地,“太子妃身侧笑竹是个女医官,瞧着有两把刷子。”
兵房白渡那日可是听着那女使和卫老太太谈言,不可小觑倒不假,毕竟是太子妃身侧的婢女。
昭平侯府掌着南祈九成兵力,太子妃的母亲又是北冥公主,自不会容忍女儿身边潜存草包,思忖一瞬,慎言:“既定毒发,无可再改,且走且行。”
四方小院,南珵的侍卫羽青把饭菜摆放在八仙桌上,人便退下去,堂屋内只留着陆绮凝和南珵二人。
这屋子着实不算亮堂,一面三扇支摘窗和门全都敞着,才有了光亮。
江南冬月温度忽高忽低,尤其正午时刻,暖意十足,若非小院过小,依着陆绮凝不喜屋内逼仄性子,大抵会在院中用膳。
昭平侯府从不束着陆绮凝学食不言寝不语,这些外人在时,做做样子无可厚非,自家人面前无拘无束,只一点食不露音。
她补服的衣袖被拉得高了些,昨儿傍晚落雨,寒气铺面,今儿晴云便给她穿的厚重些,不曾想艳阳高照。
顾着四方小院独一间屋子,又不好当着南珵面褪一件里衣,唯把衣袖拉高些,缓一下热意。
南珵匆匆用完膳,隐晦表示:“为夫出去一刻钟。”
他实在是瞧着这姑娘脸颊绯红,不大一会儿,又好几次把衣袖上拽,露出细白的胳膊,怕不是热的。
今儿这天确实奇怪,快到腊月的天,炎热如初夏,南珵又怕这姑娘心中有顾忌,他出去这一刻钟,够人换衣裳了。
闻晴和羽青二人就守着小院前的月洞门,颇有一番不容别人进的架势,俩人无言,直至南珵出来,将闻晴唤进堂屋。
月洞门前稀薄的空气才稍稍缓过劲儿,羽青看自家主子出来,关切:“殿下,莫不午憩?”
羽青所熟知,他家主子午憩已成常事,今儿吏房大人之死确实棘手,那几房大人互咬,明摆着就是故意行之。
无所凭,奈人不可。
这案子急是急不来的,不是朝夕另改之事,这剩下几房大人,不过是背后之人放出来的忠犬,没顺藤摸瓜清之前,几房大人,势必要留一个活口。
南珵没想到留谁,换而言之,该留活口之人今儿已经遇害了。
他长吁了口气儿,缓缓道:“午憩重中之重,岂能更改。”
食不佳寝不眠,岂非中了别人道哉。
堂屋内,闻晴伺候着陆绮凝褪里衣一件,陆绮凝吩咐道:“待会你将亭中那把桃花心木古琴拆了,看看里头是否有玄机。”
陆绮凝昨晚躺床上,总觉着不对劲,即便世上有同她志同道合的高山流水之音,这湖心书院闲杂人不得来。
其他书院四季皆有人往来之,唯湖心亭不曾,这书院是那些个官差为从中捞油水,故意建给富家学子的,独今岁改之,被南珵拨来给她用以。
古琴调音,是每抚琴前必做之事,若是她徐伯伯去岁来过呢,会不会她徐伯伯当时察觉什么。
总之拆琴一目了然,可解她心中所惑,闻晴离开时,陆绮凝叮嘱道:“轻点拆,回头找个修琴师傅。”
那把古琴音色不错,陆绮凝比较稀罕。
南珵守着时辰,一刻钟不偏不倚进堂屋,
陆绮凝依吩咐闻晴给摆好一盘棋,她执白棋,弯眼一笑,“尚早,一起啊。”
陆绮凝双瞳剪水,脸颊绯红虽回缓一二,却尚存桃花般的娇色。
坐榻挨着的便是支摘窗,这窗雕海棠花于其中,取意捷报满堂也。
这官衙确有一手,是以知晓富家子弟愿自家子孙考取功名,特意为之。
海棠几朵影影绰绰,落在陆绮凝衣裙上,袅袅微风浮动秋海棠,淡淡的泛着崇光。
碧波涟漪漾人心间。
南珵眸子微微一动,心泛涟漪,碧水清甜,夜晚扁舟穿行,波纹横生,鱼儿主动跳跃在扁舟上。
自打他同这姑娘成婚以来,人头遭语气听着怀好意,主动邀请他,那这主动上甲板的鱼儿他可不会放手。
南珵的棋技承的是都城有名的棋阁老者,百战百胜,陆绮凝棋技是由一人教的,便是她阿娘教的。
这第一棋,二人步伐一致放最远的对角;第二棋陆琪凝先走一步,她把棋放置在棋盘中间一格的一隅,顺嘴道:“留礼房王大人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