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晨曦的微光,门外一直候着的宫女们鱼贯而入,苏楚儿今日要面见后宫妃嫔,昨晚早早交待了,她的服饰与妆容都要精致无比。
连云轻轻褪去她身上的锦绣寝衣,如瓷器般细腻的肌肤露了出来,宫女们取出华美的服饰,有条不紊的忙碌着。
一炷香的时间,才梳妆打扮好,苏楚儿端坐在镜前,镜中的她肤如白雪,眸如天星,身上穿着明黄色的锦缎长袍,袍身绣有繁复的金丝凤凰图案,袍摆拖地,轻轻摇曳,宛如流动的云霞,头戴珠钗,钗上镶嵌着璀璨的宝石,流苏垂挂,随风轻摇,耳畔佩戴着金镶玉的耳坠,熠熠生辉,她的颈项间绕着一条精致的翡翠项链,闪烁着温润的光泽。
这样的打扮刚刚好,低调又不失简单,苏楚儿还算满意,至少不张扬也不过于奢华。
“娘娘,后宫妃嫔已在正殿中等您了。”狨湖走进来在她耳边低声说道。
苏楚儿点点头,不停的深呼吸,似乎是在为自己打气,怀着期待又紧张的心情,漫步走入正殿,身为皇后,这是第一次面见后宫妃嫔,不希望出现什么岔子。
赵晴儿与刘语蓉先是一愣,眼角的泪光闪烁着,后又止不住的浮出笑容,起身行礼,自上次一别后,整整三年未见,赵晴儿到现在都还记得苏楚儿答应她,会给她带云朝的美食,如今却物是人非……
“臣妾见过皇后娘娘,皇后娘娘金安。”
“臣妾见过皇后娘娘,皇后娘娘金安。”
苏楚儿抬手让她们起来,她眼神飘忽不定的打量起底下的美人,一个个都生得美丽动人,落落大方,美得各有特色。
当打量的目光落到赵晴儿与刘语蓉身上时,她身子微微怔住,一股深深的熟悉感涌上心头,好似多年未见的故人,苏楚儿眉头一皱微微倾斜脑袋,眼中闪过一丝微妙的光芒,仔细的看着她俩,试图从每一个细节中寻找过去的影子。
赵晴儿依旧如当年般天真可爱,嘴角边的梨涡浅笑,还是那么吸引人的视线,犹如山间清泉般,灵动而纯净,许是平日里没心没肺的,又没有什么烦恼,岁月并没有在她身上留下什么痕迹。
再看一旁的刘语蓉,还是不减当年的端庄娴雅,如一棵矗立在静谧湖面上的荷花,既沉稳又高贵,举止间都流露着一种内在的大气。
狨湖见苏楚儿的神情不太对,心中紧张,很怕苏楚儿一时想起什么,上前一步弯着腰假装斟茶,在她耳边轻声道:“娘娘,这是皇上昨日新赐的茶,您尝尝。”
苏楚儿看着她示意的眼神,才反应过来自己的样子有些失态了,尴尬的拿起茶杯轻抿一口,又看着如鲜花盛开的她们:“这茶是皇上赐给本宫的,上好的茶叶,你们也快尝尝。”
“多谢皇后娘娘。”众人也不敢多言语一句,拿起茶杯喝了起来,气氛也一瞬间尴尬起来。
原本刚才梳妆时已经在心里想好了一会儿要说什么,可坐下后紧张得不知道怎么开口,三年的囚禁未见过生人,让她与陌生人交流都有些困难。
她筹措一番,手指紧紧攥着衣角,目光里透露着一丝胆怯,把想说的话在心中组织了好几遍才缓缓开口:“自皇上登基以来,本宫一直病重,待,待在永宁宫养病,未曾见过各位姐妹,今,今日一聚,本宫特地为各位姐妹准备了一些薄,薄礼,还希望你们不要嫌弃。”
打着磕巴说完这些话,苏楚儿低下眼眸,心中才算松了一口气,虽然不是什么难以启齿的话,可她背后还是冒着一阵因紧张出的冷汗。
说罢,连云和碧桃便将昨日就准备好的珠宝饰拿下去,恭敬的递给了每个人。
“娘娘心意实在难得,臣妾等多谢娘娘了。”率先开口说话的是刘语蓉,她微微一笑,眼角浮现出几根微不足道的皱纹。
苏楚儿只觉得这张脸太过熟悉,可想不起来究竟在哪儿见过,木讷的笑着,眼神闪烁,手心冒汗:“都,都是姐妹,不必这样客气,见你这番稳重,想必,是,是秀丽宫的刘贵妃吧?”
刘语蓉克制着心中的激动与难过点头应着:“娘娘真是好眼力,臣妾正是。”
自从来宁朝以后,苏楚儿被关在永宁宫,后宫无人打理,妃嫔又少能干的没几个,宁煜琰给了她贵妃的位份,让她暂理六宫。
苏楚儿曾听狨湖提起过,宁煜琰自登基以来,后宫妃嫔不过三五人,其中最稳重的就是暂理六宫的刘贵妃。
许是太久不见生人的缘故,苏楚儿有些胆怯,又一直紧张得不知道怎么说话,不知手措看向身后的狨湖。
狨湖微笑着点点头,上前恭敬有礼的:“娘娘用药的时间到了,各位娘娘请回吧。”
众人听了一同站起身行礼,脚步匆匆的离开了永宁宫,她们也不想久留,生怕说错一句话惹来杀身之祸。
回到寝殿后,苏楚儿想了又想,双手撑着下巴,压抑不住心中的疑惑:“碧桃,为何本宫见那刘贵妃与赵妃很是眼熟,好像在哪见过,可是本宫怎么想都想不起来。”
碧桃眼神飘忽不定,压根不敢直视苏楚儿,比划的手势也有些僵硬:娘娘,那两位妃子都是皇上登基后才入的后宫,您未曾见过,或许是面善的缘故,您才觉得眼熟。
苏楚儿眉头一皱,嘴里出嘶的一声,又抿了下红唇:“也许吧,本宫只是觉得好像与她们相处过很久一样,或许是本宫太久没见陌生人了,有些激动,错把这种感觉当成熟悉了。”
碧桃连忙点头,曾经她多么希望苏楚儿能够记起往事,但自从被囚禁后,她只希望苏楚儿好好活着,想不起就想不起吧,反正那段往事太痛苦了,不如就此别过。
苏楚儿也不再多说什么,她也不愿再折腾自己去回忆那些往事,再说她好不容易解禁,也不想因为自己又生什么风波,只能将心中的疑惑克制住。
此刻刚回到秀丽宫的赵晴儿就忍不住趴在刘语蓉腿上哭泣起来。
“姐姐你瞧刚才娘娘的眼神,定是觉得我们熟悉,明明就近在咫尺,却不能如往日般亲近,我心里真的好难过。”
刘语蓉重重叹气,她心里也不曾好受一点:“我也难受,从知道皇上起宫变灭了云朝时,我在西关无一日不担忧,幸好娘娘还平安的活着。”
赵晴儿抬起身子,蹙眉撅嘴,显然不赞同她的话:“活着又什么用,还不是失忆了,你总说失忆了好,起码记不得那些伤心事,可怜娘娘那么好的人就这样被皇上糟蹋了,还囚禁在永宁宫三年,姐姐你看今日,娘娘举手投足间,都不如在西关时落落大方了。”
她是越说越生气,在她的心里苏楚儿是那么一个善良美丽的人,可宁煜琰尽做些不是人的事,她竟口无遮拦的骂起宁煜琰:“狗皇帝,我呸!什么丧尽天良的事都干得出来!真是可惜了娘娘大好年华就这样栽在他手上,他这样的人就应该下阎罗殿,永世不得生……”
“哎哟我的小祖宗。”刘语蓉惊慌的忙捂住她的嘴。
赵晴儿气的话还没说完就被强制闭嘴,只能出呜呜的声音,刘语蓉无奈的白了她一眼作了一个嘘的手势,又瞄了一眼殿外:“你是真不怕死啊,你忘了皇上的口谕吗?任何人都不得提起那些事,若有违者立即斩杀,再说了隔墙有耳,你就算再怎么气,也不能直接说出来,还诅咒皇上。”说着,她松开了手,对赵晴儿真是恨铁不成钢。
“切!’”赵晴儿才不怕这些,反正自打入宫后宁煜琰也没宠幸过她几次,她也不知道什么爱不爱,情不情的,只知道这深宫的日子活着的比死了还难受。
她又一副忿忿不平的样子,嘴上虽吐槽着,但声音小了许多:“大不了杀死我好了,我才不怕。”
刘语蓉扶额,她是真拿赵晴儿没办法,从前还好些,自从宫变那件事生后,赵晴儿躲在殿中哭了好几次,来到宁朝后是越来越放肆了,好几次家宴上直接出言顶撞宁煜琰。
幸好旁人一直觉得她人美嘴笨,脑子也不灵光,她的母族又战功累累,不然哪有命能活着到今日。
“祖宗,我求你别说了,隔墙有耳,我知道你心疼娘娘,我也心疼娘娘,可事已成定局,我们谁都不能改变,如今娘娘失忆便失忆罢,起码人还安安稳稳的活着,皇上也还如当年一样宠爱她,这就足够了,有时候一辈子的清醒还不如糊涂的活着。”字字句句都是她对人生的感叹,她常常想,失忆了并非不好,能忘掉那些伤心事也是一种幸福,不似自己,一辈子都要带着那些美好又痛苦的回忆活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