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於這個女人,李言風的感情非常複雜。
他感激這個對方當初的收留,卻又在日復一日尖銳的苛待中逐漸磨滅那份最初的善意。
兩人在一個屋檐下生活了這麼多年,彼此默認著一種相處方法——互不打擾。
就像系在繩子兩端的鈴鐺,各忙各的事情。
李拂曉上她的班,李言風上他的學。
一個月的固定時間,李言風會交給李拂曉一些錢做伙食費,哪怕李拂曉壓根做不了幾頓飯。
而溫黎則是那根把他們系在一起的繩子——他需要李拂曉,也需要李言風。
於是三個人就這麼生拼硬湊在一起,組成了一個奇奇怪怪的「家」。
而作為家裡唯一的成年人,李拂曉無疑是這個「家」的核心。
李言風則更像是附屬、是「非正規」,是「編外人員」。
他被溫黎這根線死死地繫著,看起來既牢不可破,又搖搖欲墜。
李言風有時會陰暗地想,如果這個女人徹底消失就好了。
這個家裡只剩他和溫黎就好了。
可時至今日,當看見李拂曉被人狼狽地拉扯時,他發現自己的良心還沒徹底泯滅,第一反應是衝上前把人護在身後。
到底是因為她是溫黎的媽媽,還因為她是李拂曉,李言風也分辨不清。
也懶得去分辨。
一夜無眠。
隔天五點,天還沒亮,溫黎從夢中驚醒,發現自己不知什麼時候變了朝向,此刻正窩在李言風的懷裡。
取暖扇開了一夜,空氣中充斥著乾燥的溫暖,以及李言風身上特有的味道。
他們挨得很近——就像以往的無數次清晨醒來時那樣的近。
近到只需要稍稍抬一抬眼,就能感受到李言風的呼吸,看見他輕顫的睫毛,還有嘴唇乾燥的紋路。
大夢初醒,萬物模糊。李拂曉刺耳的勸誡如同鋼針一般,破天開地地扎進他的耳膜。
陰冷的寒意從尾椎骨一路爬上發旋,溫黎哆嗦著手臂想要推開對方。
只是還沒來得及使勁,就被突然攥住了手指。
他被攬住後背,擁進了一個更暖的懷抱。
李言風手上扯著被子,結結實實地裹住溫黎:「時間還早。」
被窩裡的熱氣隨著動作從兩人的胸膛間往外溢出,像團暖雲似的撲在溫黎臉上。
他茫然地抬起頭,下巴快要抵在李言風的鎖骨,李言風垂眸看他,把略帶鬍渣的下顎隔著碎發貼在他的額前。
他們挨得太近,呼吸繞在雙方的口鼻之間。
氣息混雜纏繞,分不清誰比誰要更加熱烈。
小小的雜物間裡滿溢著濃濃暖意,像被褥觸及皮膚一般,帶著令人心安的舒適。
溫黎攥著李言風的衣擺,用力到指甲發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