視頻里也沒有聲響,兩分鐘之後,視頻停止。
會議室里沉默良久。
三年前的一個夜晚,一個叫江竹的女孩穿戴整齊與男友出去約會,她走在路上,或許還在思考明天早飯吃什麼,要上幾節課,還有哪幾件漂亮的衣服沒有買。一場滅頂之災就在前方等待著她,哭聲中的絕望時隔三年,仍隔著屏幕清晰地傳達出來。
而偷錄這段視頻的人是她的男友。
當年到底是何情形已無從知曉,清晰明了的是,他的男友沒有救她,甚至偷偷錄下了一段視頻藏在雲盤裡日夜回味,在警察找上門來的時候回答:「我不知道。」
宋哲其人,死有餘辜。
三年了,女孩的屍體沉屍湖底,而兇手仍然逍遙法外,不知所蹤。若不是宋哲死亡案發,這一段事情將永遠無人知曉,這叫那冰冷湖水中冤死的亡魂,怎可能不意難平?
「江竹案解封,此案不破,我引咎辭職。」片刻後,趙黎沉聲道。
江酒臣懷中的錦袋抖了抖,玉珠震顫,發出一聲悲戚的長鳴。
幾人朝江酒臣看去,江酒臣按住錦袋,笑了笑,說:「我bp機。」
沉重的氛圍瞬間消散,在幾人看精神病的目光中,江酒臣坦然自若,扭頭看向趙黎。
林不復說:「案子已經過去了三年,所有本可以利用的證據和線索全都失去了作用,怎麼破?」
車衡搖了搖頭,看向常湘,說:「再放一遍。」
「還放?」常湘問。
車衡點點頭,說:「裡面肯定會有線索。」
常湘深吸了一口氣,再次點擊了播放。
第四十二分鐘,女聲斷斷續續地哀求,與男人的聲音交雜在一起,車衡雙手交握支在身前,全神貫注地聽著。
他抬起頭,說:「就是這裡,倒回去。」
常湘拖動進度條。
這次所有人都凝神屏氣去聽,分辨出了一句話:「你別弄了。」
這是一個男人低吼的聲音,似乎是在喝止他的同伴,他叫了名字。
常湘再次拖回進度條,把音量調到最大,放慢了播放度,這一次人聲清晰了許多——「楚老禿,你別弄了」。
「楚老禿。」趙黎輕聲說。
「是聽出來了。」林不復說,「但是憑一個人名能查出來什麼?全國搜同名人士挨個排查嗎,況且這還不是真名。你要是私下裡管我叫林茂盛,也沒人知道就是我林不復啊。」
江酒臣一聽就笑出聲來,林茂盛,這都是些什麼人才。常湘掃了他一眼,沒去理會。她皺著眉頭,在內網上找著什麼,隨後她靠在椅背上,長出了一口氣,說:「果然。」
「怎麼了?」趙黎問。
常湘把內容投到屏幕上,正是幾天前下面提交上來的那起吸毒者自殺案,當時她只掃了一眼,看到了這個楚老禿的化名。
案發地點是江城市下屬的一個鎮子,案發時間在晚上十點左右,楚老禿與同伴扁頭走在路上,楚老禿突然發狂,襲擊扁頭,未遂,轉頭朝路邊的電線桿撞去,竟然當場斃命。
扁頭現已精神失常,就在江城市精神衛生醫院。
案件報告寫得很簡單,只有這麼多信息。詳情還要調取案件記錄。車衡認真地看完了這些內容,微微搖了搖頭,說:「這是不是未免太巧合了?你看一下死亡時間。」
「十二月十九日。」常湘查看完說道,「就在段清自殺後的一個禮拜。」
趙黎看著屏幕上的「吸毒過量產生幻覺」,卻是有了其他的猜測。他看向江酒臣,江酒臣點了點頭。
「就從楚老禿和扁頭入手,大家都先好好休息一下,之後去找扁頭了解一下情況,散會。」趙黎說。
早上六點多,天光乍現。林不復站起來伸了個懶腰,說:「天亮了,做刑警的該睡覺了。」
幾個人都疲憊至極,慢步往外走。林不復回過頭來看著沒有動彈的跡象的江酒臣和趙黎,問:「用我幫你倆帶個門不?」
江酒臣看向趙黎,晃了晃手銬:「趙大土匪頭子,能給我解開了嗎?」
「你急什麼。」趙黎回答,看向林不復,「這是咱們隊高價聘請的顧問,按理說應該簽個合作條約或者勞務合同什麼的,不過鑑於江先生的高信任度,這些就免了,這樣,簽個賣身契吧。茂盛,你去列印一份去。」
林不復伸手比了個ok,拋給趙黎一個「我懂」的眼神,三分鐘後就跑了回來,手裡拿著一張a4紙,上面三個黑色加粗的大字——「賣身契」。
下面小字一行——「江酒臣賣身給趙黎,特此證明。」
這也過於簡單粗暴,趙黎眉頭一跳,還是面不改色地把筆和紙推到江酒臣的眼前。江酒臣看著這張小紙單,無語凝噎,他扭頭朝向趙黎:「你每天都一本正經的幹些什麼雞雞事兒呢?」
趙黎無動於衷地敲了敲桌面。
江酒臣認命,筆走蛇地簽下了自己的大名,再扭過頭時,趙黎靠著椅背,竟已睡著了。
第1o章水面之下(終)
江城精神衛生醫院在江城的郊區,距市局大概有將近四十分鐘的車程。
江酒臣倚著車窗往外看,對曾有人告訴他的那句「不要跟上面的人有瓜葛」這句話深以為然,趙黎坐在他旁邊睡得一臉嚴肅正經,極力想要裝成自己還是清醒的樣子,車輛稍有顛簸他就會醒來,很快上下眼皮就再度黏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