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沒追上去,飄然落地,看向方才江酒臣被禁錮住的那棵樹的方向,一邊嘴角微微上揚。眼中滿是興致勃然與嘲諷——寧可廢掉一隻手,也不肯放開那把刀嗎?
這人的手臂上還有很多細小的切割傷,趙黎不知道他是怎麼弄的,小心翼翼地處理,可他一個糙慣了的大老爺們,想也知道做不好這差事。昏迷中的江酒臣緊緊皺著眉頭,在趙黎不小心手重的時候,會抽搐一下。
臂上的疼痛在江酒臣的識海里不住翻騰。
——「將軍,監軍中箭了!」
——「那狗賊算計好了偷襲我們,好在監軍機敏,避開了要害,卻還是被其射中了手臂!」
——「將軍,這箭中有毒,每隔半個小時要換一次藥拔毒,能不能……唉,看天命吧。」
——「我來。」
趙黎小心翼翼地用棉簽給他手臂上的傷口消毒,江酒臣一把抓住了趙黎的手。
趙黎給他嚇了一跳,抬眼去看,發現人根本就沒有醒,皺著眉頭,鼻翼上都是冷汗,大抵是做了什麼噩夢?趙黎鬆了一口氣,試圖去撥開江酒臣的手,這人的手卻如同鐵焊的一般,無論如何也弄不開。
第39章地獄之門(三)
濃郁的夜色鋪陳下來,沒有夜生活的鄉鎮中的大多數人已經進入了夢鄉。天空呈現黑藍色,包裹著陶河村這個小小的村莊,和諧美好與骯髒齷齪,都毫無差別的融為一體了。
車衡和林不復各自占據了標間裡的一張床,案子剛開始處理,需要忙的事情也不多。九點多之後趙黎就沒再回消息了,不知道那邊是不是又有什麼事。今年案件發生的頻率已經是非常高,藍意案還在收尾階段,趙黎作為隊長,每天大會小會的忙,在這個時候開始打拐行動,真是不要命了的舉動。
林不復在那邊大呼小叫的已經開了一局黑,看起來玩得不亦樂乎,實則身在曹營心在漢,眼看著指針指向了十點半,好幾次打開了通訊錄又退了出去,想了想,還是撥了過去,披著外套趿拉著拖鞋,虛掩著門出去了。
「哦……原來你不在呀,我就說今天工作效率怎麼這麼低呢……什麼,老爺子生病了?」
林不復壓低的聲音隔著門隱隱約約的傳進來隻言片語,竟有一些溫柔的意味。車衡在手機里的各個頁面顛倒了幾個來回,實在是沒有什麼事情可干。最後打開了音樂軟體,插上耳機,靜靜地聽歌。
沒多大一會兒林不復拎著手機哼哼著歌扭扭嗒嗒的走了進來,滿臉都是春光洋溢,把手機抱在胸口往床上一躺,又嘰里咕嚕地滾了一圈,這才算發泄完心中的興奮勁兒。
林不複本來想跟車衡一訴衷情,可高冷的大衡只留給了他一個背影,也不知道是睡了還是沒睡。
嘖嘖嘖,江公大出來的都是工作狂。林不復搖了搖頭。
江酒臣睜眼時,遠方的天空已經亮出了一線天。他的記憶還停留在颯颯作響的軍帳中,見了眼前的場景,微微一愣。
他一扭頭,正看到伏在床邊睡著了的趙黎。
江酒臣的手臂已無甚知覺,目光看過去,才發現自己竟然緊緊地抓著趙黎的手。他想起了什麼,目光一下黯淡下去,不知怎的,卻又勾起嘴角笑了。
那笑容是那樣的苦澀,使他看起來都不像是平日裡的江酒臣了。
那男人的一句話在江酒臣腦海中不住迴蕩,江酒臣盯著趙黎看了半晌——不知是在想些什麼。
鄉里建了中心小學,校車來回也很方便,不同於早年了。很多村小都被徹底取締,只剩下少數的幾個村落或許還會留下個學校,裡面的孩子大多都是家長不太有時間去接送照顧的,就在村小上學,結伴回家或者出行,很是方便。
陶河村這個村小建設的還算不錯,算是初具規模的小學,因此附近的村民,除了那種格外重視孩子學習環境的,幾乎都把孩子送到了村小來讀書。導致這個村小格外的熱鬧,每個年級居然有三個班——車衡原來在基層的時候,知道的村小大都只有一個班,一個班稀稀拉拉十幾個學生。
校長知道人是從市局來的,非常配合,把各個班級的學生資料都給他們找出來了一份。說:「兩年前?應該也還是沒有失蹤的學生,咱們這都是小地方,孩子不多,我幾乎全都認識,除了少數幾個轉學走的,都安安穩穩地念完書了,失蹤的孩子應該不是我們這裡的。」
車衡點點頭,不復說:「您別緊張,我們就是過來看看,不一定會有什麼事,孩子沒事最好,要是有個什麼疏漏,不是也能預防萬一嗎?孩子課間的時候我們四處轉轉,您對外,就說教育局來的調研員就行。」
校長點點頭,說:「好,我們肯定配合你們辦案,這裡孩子不多,大體互相認識,真有什麼,問也就能問出來。」
第二節課課間,操場上熱鬧得不行,林不復走在這裡完全沒有任何違和感,扭頭跟車衡說:「其實當個小學老師也挺好的,天天跟這些孩子在一起,多有朝氣啊。你瞧瞧,他們都多可愛,你說那幫混蛋怎麼能下去手呢?我每次看到這樣的案子,都恨不得一槍崩了他們個王八羔子。」
跟車衡比起來,林不復在小孩子之中很有親和力,他本來就一副大男孩模樣,性格還跳脫,跟孩子交流起來沒有什麼困難,邊跟孩子們做遊戲邊不經意的問一些問題,別說,還真問出了點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