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說完直起身子,兩手插兜,晃晃悠悠地扭頭走了,還沒忘了對正看著他跟趙黎的車衡吹了聲口哨。
車衡:「……」
胸罩?趙黎懵逼了半秒,這才理解過來這兩個字,一時間有點哭笑不得。他的手指又在屏幕上點了兩下,看了一眼時間——五點三十五。
趙黎想了想,經過半秒鐘的思想掙扎,極其艱難地選擇了早退。他穿上棉衣,從桌上抓起車鑰匙,在常湘充滿愛意的注視之下綻放了一個不露齒的虛偽笑容,大踏步走出了辦公室。
天空呈現灰藍色,地面鋪上了一層糖霜般的雪。趙黎呼出一口寒氣,扯起棉衣的領子,朝停車位走去。
今天打火倒是很利索,趙黎順著路開了一段,果不其然在路邊撿到了晃晃悠悠的江酒臣。
他「滴滴」按了兩聲喇叭,江酒臣轉過身來,見到是他,笑了一下。他穿得很少,敞著懷,鼻尖凍得通紅,不知道是耍什麼魏晉風流。趙黎甩了一下頭:「上車。」
江酒臣打開了副駕駛的門坐了上來,趙黎升起車窗,冷空氣隔絕,車裡又溫暖了許多。車子平穩地朝前方駛去,江酒臣看了一眼表,撩閒:「趙大隊長,又早退?」
趙黎沒搭茬,江酒臣自顧自地說:「你不是不去嗎,來,請講述一下你在短短五分鐘之內的心路歷程。」
「你是屬的,到哪兒哪死人,我可不想再給自己找麻煩。」趙黎說著,偏過頭來看了江酒臣一眼,「就你這操性,我不來你是不是打算坐公交了?等你到了黃花菜都涼了。」
「這是綠色出行,要為可持續發展做貢獻。」江酒臣一本正經地說。
跟他扯下去沒完。
趙黎開門見山:「你又發現了什麼?」
江酒臣乾脆利落:「不知道。」
趙黎登時一腳剎車,險些把沒有乖乖系好安全帶的江酒臣從車窗戶甩出去。趙黎抬眉看向江酒臣,江酒臣拍了拍自己的小心肝,說:「趙大隊長,文明駕駛。」他說著聳了聳肩,「查嘛,不查怎麼知道?」
怪不得要把他拉上賊船,一口一個凶兆吉兆的,分明是沒什麼頭緒。趙黎猶豫著要不要把江酒臣拷在公路的鐵欄杆上凍他一夜,問道:「會死人嗎?」
「未知。」江酒臣回答,「就看誰動作快了。找不到也沒辦法,真死人了那就是你的活兒……」
眼看著趙黎要伸手去後腰摸手銬,江酒臣連忙話鋒一轉,說:「不過這次有你幫忙,我腳著我能行。」
排氣筒噴出來兩股白氣,汽車在雪夜裡,絕塵而去。
三個小時後,趙黎和江酒臣到達懷安縣。
在為酒店的住房費用付款的時候,趙黎十分懷疑自己是被坑蒙拐騙了。眼前這個不正經的玩意兒很可能是沒有公費出外勤才把自己弄了過來,但是一天揍一個人的次數不能太過頻繁。趙黎打算視情況把這頓揍給江酒臣留到明天。
雙人標間,半夜趙黎醒來的時候,對面的床是空的。
懷安縣臨山,夜晚起霧,樹林之中一片模糊。江酒臣在山腹中轉了一圈,鬼魅的氣息時遠時近,抓不到蹤影。天空灰濛濛的,他抬頭看了會兒,右手抽出腰後的橫刀利落地轉了一圈,刀刃搭在左手食指上。
想了想,他又放了下來。轉身欲走之時,突然抽刀在掌心劃了一下。血液從傷口湧出來,並沒有順著重力下落,反而化為一條血絲,向遠方延展著。
趁自己不注意悄悄劃一下,這他媽還是好疼,早知道應該帶著那個小警察來。江酒臣想著,收刀,朝血線所指的方向追了過去。
血線的痕跡越來越淡,江酒臣停下腳步,四處看了看。眉頭微皺,疑惑道:「不是魑魅?」
遠處的天空漸漸泛白,江酒臣遺憾地搖了搖頭,朝山外飛身而去。
酒店大堂的大鐘的指針指向五點四十,江酒臣輕手輕腳地打開房門,準備悄悄地溜進去,剛走過衛生間就看到趙黎赤膊坐在床上抽菸,見他進來,啞聲問:「你幹什麼去了?」
這情景有點詭異。江酒臣頓了一秒,嘴角微微揚起,打道:「查崗?」
趙黎:「……你昨天少挨了一頓揍心裡覺得委屈是嗎?」
「你這用土話說就叫鬧著玩摳眼珠子,一點玩笑都開不起呢。」江酒臣坐到自己的床上,拿起床頭櫃剩下的半根火腿腸啃了一口,說,「打個先鋒先去看看。趙大隊長真勤勞,您先下樓打會兒太極,容我補上一覺?」
十點多,兩個人隨便找了一家簡陋的小吃店吃東西。店主是個熱情的大媽,是這裡的老住戶了,附近的人大家都認識。趙黎和江酒臣對著禿嚕麵條,聽著大媽跟熟客聊天。
大媽說:「你聽說沒有?二中又有個學生學傻了。」
「那學校所有學生不都是那樣嗎?」這位熟客是個四十多歲的女人,很有興致地接上了話茬,「我有個表姐家的孩子就在那念書,去年年都沒過,全家一起寫作業,熬了好幾個通宵。這麼學誰不傻啊。」
那大媽搖搖頭,說:「不是說這個,是真的傻了,痴呆了。昨天有個學生被家長接回家去了,在我店門口路過,我看見了。眼睛都無神了。」
大媽說著壓低了點聲音,說:「聽說這孩子已經這樣一周多了,今天才讓領回去,剛開始老師以為是裝病,還給打了。好像不是第一個了,上周我就聽到有人傳有學生被家裡接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