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哥一定也是這麼想的,所以毫不猶豫地扣動了扳機,只可惜「秘密」最後還是沒能夠捂住。如果當時能夠斬草除根……
霍今鴻哆嗦一記,仿佛被自己的想法嚇到了,回神用力收緊胳膊,棠兒單薄的身體在他手下搖晃。
「他本來可以找藉口把你也殺了,只因為答應了小林不為難你所以才放你一條生路!你誘拐小林私奔,本來也是要受罰的,全虧他跟司令求情,你怎麼可以……怎麼可以恩將仇報!」
「恩?……哈哈!難道我還要感謝你們嗎!?」棠兒尖笑一聲,空洞洞的眼睛裡忽然射出仇恨的光,「你是不是也覺得我下賤,覺得我不要臉,勾搭漢子?是你跟他們說我害死了小林是不是?」
「跟誰說?」
「我知道你看不起我……你們都看不起我,只有他對我好,他幫我說話,我沒有利用他!我是真想跟他過日子!!」
棠兒一口氣說完壓著嗓子哭了兩聲,而後不知哪來的力氣,一把推開霍今鴻跌跌撞撞地往後跑去。
四下一片蕭肅,沒幾人注意到角落裡的動靜,待霍今鴻立定已然不見對方的身影。
第61章57我帶你走
燈滅了許久,沒有人再點上。
白項英在黑暗中睜大眼睛,適應光線之後也能看清一些模糊的輪廓。
這間他曾出入過無數次的刑房,比以往任何一個時刻都要冰冷和壓抑,疼痛倒已經不那麼鮮明了。
霍岩山打了他,當著那麼多人的面,罵他叛徒,忘恩負義的婊子。可他明明什麼都不知道,跟其他人一樣,在靠近營地的路上被王二東攔下來才得知付聘夥同三營營長程易造反的消息。
聽說霍今鴻不在營地也不在宅子裡他放下心來,跟霍岩山和剩餘的警衛趕去司令部,甚至做好了死的準備。
幸好顧長海等人反應及時,在他們趕到之前就控制住了局面,可還沒等他緩過氣來情況就變了!付聘死到臨頭像瘋狗一樣咬住了他,把罪都推到他頭上,說他是主謀,信都是他偷出來交給他的。
多麼可笑的說辭啊,他怎麼可能勾結齊繼堯做這種事!霍岩山應該再清楚不過,可他居然信了,暴怒之下一槍打碎了付聘的腦袋,於是他永遠失去了讓對方說出真相的機會。這時棠兒又突然出現指正他與付聘確有姦情,事發之前多次私會……
一切爭辯都變得無力,他甚至沒有爭辯的機會。霍岩山當著眾人的面毆打他,抓著他的頭髮怒吼:「連你也背叛我!!!」
沒人敢上前勸阻,他被扇得趴倒在地上,耳邊迴蕩著謾罵和質問,問他為什麼跟付聘狼狽為奸,為什麼這麼欠干,除付聘之外還勾過哪些男人。
他掙紮起身,歇斯底里地朝對方喊:「他干我,不是你默許的嗎!!?」
——是啊,一切不都是你默許的嗎?
——那個時候如果你能替我說話,哪怕只是輕描淡寫的一句,我也許就有勇氣拒絕。
白項英無聲地哭著。他在眾目睽睽之下暈死過去,又在這冰冷的行房裡醒來,身上多了密密麻麻的鞭傷,是霍岩山親手留下的。對方顯然並不想要他的命,或者說還不打算要他的命,因此除了巴掌和鞭子之外沒有上別的傢伙,可他恨不得就這麼死去。
很多年前付聘第一次對自己下手,霍岩山看見他臉上的傷卻沒有任何表示。他以為這都是自己該受的——過慣了不是人的日子,他不知道什麼可以反抗什麼不能反抗。
後來他長大了,被允許有了一定的地位和「顏面」,不再像從前那樣任人擺布,可付聘早已像臭蟲一樣盯牢了他,有了經濟瓜葛之後更難掙脫。
原來這一切都是他咎由自取,是他自輕自賤,依賴錯了人。從一開始他就不該指望霍岩山替自己撐腰,以至一步錯步步錯,最後陷入泥潭。
可是……罪不至此啊!
遠處傳來輕微的腳步聲,也許是閻王爺到了。白項英撐起肩膀艱難地翻過身,心想這樣也好,在沒人看見的地方死去總好過公開處刑。
做了十年的出氣筒,他隨時準備好接受各式各樣的遷怒和懲罰,卻沒想到會以這樣一個罪名作為結束,一個最最不可能的罪名。
他怎麼可能背叛呢!誰都有可能背叛霍岩山,只有他不會,因為在他短短二十多年的生命里除了服從一無是處。如果連這僅有的價值都要被否任和質疑,那他還有什麼存在的必要?
沒有必要,那就死吧。
門開了,腳步聲停在跟前,白項英抬頭看見一張熟悉的少年的臉。
——是他……唯一也許不想我死的人。
——那天他說什麼來著,說我如果掉下去的話就跟著一起跳下來……他是認真的麼?
過去種種像走馬燈似的出現在眼前。記憶不知為什麼被分割成了兩塊,一塊是暗的,一塊不那麼暗,不那麼暗是因為有星星在照著。
如果現在死去,那所有暗的和不暗的都會消失。
「哥哥……我帶了藥來。」
那人影不知怎麼的如此真實,不像是幻覺,白項英被他抱在懷裡扶起上身。
「你先吃藥,然後喝點水,我帶你出去……」
「我帶你走,我們一起離開這兒……」
「哥哥,相信我……」
確實不是幻覺。霍今鴻就在這兒,近在咫尺,眼眶紅紅的像是又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