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元安本想说以死明清白,可想到那被萧峥逼得当场撞柱而亡的同僚,便是心有戚戚。
哪知道,萧峥竟然一反常态,倾身下去亲手将他给扶了起来……
“陛下……”
崔元安有些慌。
萧峥笑着理了理他的衣裳,而后才后退半步,睨着他说:“崔大人为了大齐鞠躬尽瘁,劳心劳力,操劳的事情多了,自然难免会有顾及不到之处,朕自然是能理解的,又岂会怪你呢。”
“臣……多谢陛下……”
“朕往后需要仰仗崔大人的地方还多着,崔大人何必如此客气。”
萧峥的语气温和得让崔元安头皮发麻,好像下一刻,萧峥就会笑着将他的头给摘了似的。
从御书房离开后,崔元安才发现自己背上的里衣都快要湿透,腿也微微发着颤。
再留意到其他人都打量着他,眼神中暗暗含着几分猜忌,他便又恨起萧峥惯会杀人诛心。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与他宽纵,不就是为了让人误会他么?
他咬着牙,脸色铁青,走出宫门后,才对着其他人说:“诸位,今夜若方便,可来我府上细谈。”
他一边说,还一边给众人递着眼色,提醒他们恐怕萧峥有耳目在,在此处不好多言。
其他人虽然的确心里都有些犯嘀咕,但他毕竟是三朝元老,又是主动牵头在部署对付萧峥的事情,便也都没驳他的颜面。
可所有人都没想到,夜里他们在崔府碰头时,忽然有小厮来禀报说:“老爷,郭家来人了。”
“郭家?哪个郭家?”
崔元安心头一咯噔,问完才大惊道:“你说的该不会是前护国公在的那个郭家?”
小厮道:“正是,来人说,他们家主子特意来这一趟,知道大人们正在这里聚首,想要和大人们一起策论……”
场中立刻有人疑惑,“这郭家……现在还有什么人在?竟然能知道我们的事?”
毕竟郭老爷子还在幽禁,陛下今日虽派人接他入宫送别太皇太后,但送完之后他就又被押回了郭家老宅……
而郭家三子被流放后就在边关挖矿做苦力,唯一剩下一个贵妃郭云挽行动勉强自由,却又是出不了宫的……
“恐怕,正是宫里那位……”
崔元安想起那句“策论”,琢磨一番后,便想到了从前郭云挽在太学时,策论名列三甲。
旁人闻言脸色大变,“她来做什么?”
从前,郭云挽是郭家嫡女,是太后的亲侄孙女,是才貌俱佳的贵女,京中人无一不赞叹,可如今,郭云挽只不过是一个不守妇道,一女侍二夫的浪荡女子,人人为之不齿。
就算已经是贵妃又如何?终究是上不得台面的,他们这些士大夫,如何愿意与郭云挽谈什么?
萧峥的命,只能是我的
崔元安嗔了那人一眼,心中已有计较,先吩咐小厮去请人进来,而后才叮嘱众人道:“我们不是正差着一个机会么?若老夫所料不错,这机会便是要送上门来了,所以,诸位可万万不要因为之前的事情有什么嫌隙,毕竟郭贵妃在宫中也算身不由己,我们该针对的,还是那暴君!”
众人听完后面面相觑。
最后还是与崔元安共事两朝的董大人先反应过来,眼中隐隐含着喜色道:“崔公的意思是,郭贵妃对那暴君也生了杀心?”
崔元安捋着胡须道:“从前她或许对暴君还有期待,毕竟他二人过去的感情也是极好的,可如今,郭贵妃被暴君强行逼着落了胎,而瑶妃却有了身孕却是被晋封,且今日那暴君回宫后便陪着瑶妃,换做是谁心中也会生恨的,更何况太皇太后已经没了,她又少了一层顾虑。”
“可……难道她就不怕万一失败,暴君将郭家剩下的人都给端了?”
“自然怕,可正因如此,她不出手则已,一出手,必定不会给暴君留活路!她与暴君毕竟是旧相好,她又本就聪慧,若她使点苦肉计,或是示示弱,想要找到机会近了暴君的身,将兵符拿到手也不是什么难事。”
崔元安这话像是一锤定音,让众人一下就都不再反感郭云挽了,甚至反而都隐隐含着期待,望着厅门方向。
等了一会儿后,果然瞧见小厮领着一披着斗篷的人过来,从身形来看,恰是女子!
云挽到了厅中,摘下斗篷兜帽,见众人这神色也是毫不意外,浅笑着屈了屈膝:“郭云挽见过诸位大人。”
“贵妃娘娘怎好对我等行礼!”
崔元安忙让开。
云挽心如明镜,笑着说:“崔公是三朝元老,曾经也与我祖父是同僚,我合该称一声崔爷爷才对,而诸位大人也都是国之栋梁,若没有诸位大人,恐怕大齐早就乱象横生,云挽得益于诸位大人,怎的就不好对大人们行个礼?”
她一直以姓名自称,便是表明了今日来这儿的是郭家的女儿,而并非宫中贵妃。
这一态度先摆正了之后,再听听她这番说辞,崔元安脸上不由得浮现出一丝得意,仿佛这些日子以来,被萧峥压迫着丢下的颜面这会儿都给找了回来。
但他飞快控制住表情,露出无奈和痛心的模样来,深深叹了口气道:
“郭贵妃实在抬举我等了,我等哪里有这样的本事……”
他虽然心中猜测了七七八八,可到底还是要试探郭云挽的。
云挽闻言脸上的笑意也淡了许多,“许多事情,崔大人和诸位大人也都是身不由己,就如同我一样……我能明白,所以今日才会来找你们,想要改变眼下的困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