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鹏,你要被网上追逃了!你到底在哪?你到底犯什么事了?”我妈伤心欲绝地问着。
我心里咯噔一下,感觉一股电流从头顶淌到脚底,浑身无力起来。胸口像是突然被一块大石压住,这步步紧逼的局势压得我喘不过气来。
“妈,你别哭,一时半会和你说不清楚,但是,不是什么大事,你别担心,妈!”听着我妈的哭声,我心里像海绵被揪成一团似的难受又无比的委屈。
我强忍着泪水走到天台另一边哽咽着问道:“妈,你跟我说说是怎么个情况。”
“今天下午,有个警察来家里了,说你持械伤人,把人砍伤后畏罪潜逃,已经对你网上追逃了,叫你赶紧回来自,可以减轻处罚。”妈停顿了一会,又哭诉道:
“鹏,你到底惹什么事了?傍晚有一伙人凶神恶煞地跑到家里,骂骂咧咧的,说你砍了他们大哥,限你三天内回来谢罪,不然天涯海角都会把你抓回来。”
我内心乱成了一团,愤怒、憋屈、悔恨、难过…沉默良久,我问道:“我爸呢?”
“你爸联系不到你,饭都没吃就出去打听情况了。”
“好吧…”
挂了电话,我又给我爸打了过去。详细跟他说了事情的经过,他也打听到了一些情况。陈剑锋、陈剑龙两兄弟在永宁确实手眼通天,陈剑锋的风华集团旗下有建筑、装修、矿产、娱乐等等诸多产业,官场关系密切;他弟弟陈建龙自己有夜总会、ktV、棋牌室、赌场,横行江湖。
我爸一个劲地埋怨、数落我,怎么惹上这号人,这可怎么办!还要不要回去读书了!?我心乱如麻,十八九岁的年纪只知道眼泪直流,完全想不明白如何走出这八卦阵一般的困境。
我爸告诉我,持械伤人,应该不算重罪,即使伤情鉴定出来要判个几年也犯不上逃亡。可坏就坏在对方权势滔天,恐怕没那么简单。官家的惩治倒没什么,大不了坐几年牢,忌惮的是他们的报复,说不定整个人、整个人生都毁了。
打完电话我烦躁无比,在罗辉给我的诺基亚通讯录里仔细翻找着方便联系他的电话。一找到他家的电话我便迫不及待地拨了过去:“喂,你好,请问罗辉在家吗?”
“没有呢,他两天都没回来了,你是谁呀,怎么用着他的电话?”
“哦,阿姨,您好,我是罗辉同学,手机是他放我这里的,正想着打电话叫他来拿回去。”接电话的应该是他妈妈,我赶忙编了个理由。
“哦,这样啊。”
“嗯嗯,阿姨,他可能跟同学们出去旅行了,您别担心。她回来了麻烦您叫他给我回个电话。”
和罗辉妈妈通完电话,没找到他,紧接着我又找到他表哥罗的电话打了过去。连续的“嘟嘟”音——无尽的“嘟嘟”音,一连几遍都是这样。
我更焦虑了!罗辉怎么回事?情况到底怎么样了?此刻的我早已坐立不安,感觉一团火在胸膛里四处乱撞,找不到出处。我仰望星空,却没了初看它时的那份愉悦,现在看去,感觉自己就像最角落里的那一颗孤星,被渐渐抛弃。
我擦干泪痕,走回大民那边,向他要了根烟。大民看出我有心事,也点上一根陪我抽了起来。
从天台下去后,因为前一天在火车上几乎没合眼,我澡都没洗,就睡了。
这是我离开家后的第一夜,噩梦连连,醒了好几次,醒了又睡睡了又醒。
在梦里,我梦见自己昨天把陈剑龙不只是砍伤,而是把他杀了!他一个劲地挺直了脖子、朝着我龇牙咧嘴地往我举起的刀刃上撞,一道两道三道,他的脖子被撞出来的伤口越来越多、越来越大,巨量的鲜血喷射出来,喷在我的脸上、身上,而我依旧死死的挺举着那把锋利无比的西瓜刀,浑身抖,却怎么也无法放下、动弹不得。
他张大着正往外咕咕冒着血的嘴朝我邪恶地哈哈大笑,他的牙齿被鲜血浸染后一颗颗变得越来越长,无比的尖利。最终他张着满嘴的獠牙,把我扑倒,我无法反抗,他撕咬着我,一片片把我撕碎……
这场噩梦,每次醒了在我稍稍平复恐惧心理、再次入睡后,又一遍遍地重演。
待我最后一次醒来,已然浑身是汗。我实在不想再睡了,拿出手机,看了下时间——凌晨五点。
我穿好衣服,洗漱完后再次来到天台。
广东的确比我们老家要热得多,七八月的天气,一个晚上不盖任何被子,直到凌晨整栋楼内都还是很闷热。
我坐在天台地上,斜靠着那堆建材躺了下来。天空已蒙蒙亮了,空中弥漫着些雾气,甚是凉爽。
天越来越亮,处在高高的天台,整个城市的轮廓越来越清晰,尽收眼底,一览无余。深圳,的确是挺美的,但现在的我却没有心情欣赏美景。
六点半时,我走回了下面。工友们大部分都起了床,收拾的收拾、洗漱的洗漱。我怯生生地强撑起微笑,和每位工友打了下招呼。
“小屁孩,那么早起,跑出去干啥子?偷女人去了?”一个站在房间外的阳台上看上去四十来岁、嘴里来回戳着牙刷的工友看我从外面进来,操着四川话打趣道。
“廖师傅,你这也太看得起他了!你看他这傻嫩傻嫩的,你就是拉来一个美女,剥光了放他面前,估计他也不会搞。哈哈哈!”另一个站在他旁边同样刷着牙的工友也语音混沌地打趣着。
周围的众人一堂哄笑。
我不太喜欢被人如此当众开玩笑,又或许是心情沉重,我没有搭话,默默走到还在睡的大民身边。
大民的确比他们更懂休养,大家都起来了,就他一个还在睡。我走到他身边,蹲下去轻轻摇了摇他:
“大民哥…大民哥,起来了,大民哥。”
“不要着急,又不是赶着生孩子……”大民迷迷糊糊嘟哝了句,转了个身,面向着我继续睡去。
我无奈,蹲坐在他旁边拿起书来看。
“哇!你干什么啊!”大民不知何时睁开眼突然看到我,吓了一跳,“我在睡觉啊!大哥!哪有你这样的,拿着本书蹲在我旁边,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在给我度!”
听到的人又是一阵大笑,我心中很是尴尬。
大民感觉到我的郁郁寡欢,起了身,拍拍我肩膀道:“大师,等等哈,我去洗漱,马上带你出去请你吃早餐。”
大民洗漱完带我到了工地外的一个早餐摊。这周围都是工地,工人很多,早餐摊也不少,生意都挺好。
大民给我点了很多,有油条、豆浆、肉包还有千层饼,很是照顾。饱餐之后,八点左右,我们就开工了。
今天在七楼干活,水电设施都已做好,我们主要就是粉刷、铺地板砖,还有按雇主要求砌砖立隔墙做房间。
大民是粉刷师傅兼负责做饭,基本不用小工。他叫我给铺地砖的廖师傅打下手。
廖师傅不太爱和我说话,也不太喜欢教人,还没什么耐心,什么都是随便说两句,我学的很吃力。
一直都没看到斌哥,我正想着不知他几点来工地时忽然心头猛地一惊:我才想到我现在已被网上追逃,那代表着我现在可是正儿八经的逃犯了!
想到这,我立马浑身紧张起来,原本没多重的地砖抬在手里似乎重如千斤,额头渗出汗来,手心也湿漉漉的,心里一直在嘀咕着:斌哥怎么还没来?罗辉不会出卖我了吧?斌哥等下不会带着警察出现在我面前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