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陵看着她,不答。
“你爱的不是我,是那些所谓的艺术品。”她说。
徐陵沉静的眼里染上一丝疑惑,“什么意思?”
苏印拉开他的手,从他怀里起身。
“我们因为画作代理权决定结婚,你告诉我,可以不用局限在一段婚姻里,我依然是自由的,遇到喜欢的人依旧可以谈感情……那时候我问你,不在乎我会喜欢上别人吗?”
她停顿片刻,说:“你告诉我,创作是需要经历,需要自由的。你不会把我局限在任何一个地方,就算是感情里也不行。失去孩子的那段时间我很痛苦,只能通过画出那些怪来宣泄,但你看到之后,说那些也是艺术品。我知道,你看过画之后就中断了我的心理辅导……”
徐陵有些不耐的打断她,“我是断了你的心理辅导没错,可是苏印,既然痛苦能让你创作,那为什么不好好利用?”
苏印只觉得累,她几乎有些悲伤的看着昔日恩师。
“那些艺术品是死的,可苏印是活的。”她缓慢的一字一句道,“老师,你低头看看,我是活生生的人。那些痛苦在你眼中是艺术来源,是难以捕捉的灵感,可对于我来说,它就是一次次走不出的绝望。”
对于残破不已的她来说,苦难从来都是困难本身,是信仰崩塌的绝望,血淋淋的骨肉,戛然而止的爱恋,凭空消失的爱人……
徐陵并不赞同她的话,“你现在是在做什么?指责我?”
苏印说:“我只是想说,老师,我并不是你期待和喜欢的样子。”
徐陵喜欢永远束之高阁,只可观瞻的完美艺术品。
可苏印不是,她会自私、会怯懦、会犯错,也不是任何物品。
徐陵神色不定,沉默半晌,“你是不是还在为画展的事生气。可那些确实是艺术品。艺术品就应该得到同等展出的机会,苏印,我不希望我们再在这件事上面争论,这没有意义。”
哪怕画作展出已经引了悲剧,徐陵依旧认为自己没有做错。
可是苏印的话,让他为之一震。
他喜欢苏印吗?连他自己也不知道。
多年前,徐陵朋友画室,透过那一扇半开的门看到了安静画画的苏印。
他也分不清,第一眼看到的是那个疏离安静的女孩子,还是她画笔下那幅夺目的画。
他承认,在感情上,其实苏印并不欠他。
他从一开始,就是看中她的才华,是苏印的出现,让他创作生涯中枯竭灵感的继续生根芽。
初遇时,她像是一幅碎掉的画,是他把她一点点恢复拼好。他欣赏苏印画作的同时,也把她当做自己最完美的艺术品。
他以为这就是爱了。
可苏印告诉他,艺术品是死的,苏印是活的。
她注定成不了他想象中的模样。
可是真的只是喜欢苏印的创作,不喜欢她这个人吗?
徐陵慢慢抬手,犹豫着将苏印抱住,几乎有些迷茫的说,“我现在有些不理解,可是苏印,如果没出意外,我们下个月就该结婚了。给我一点儿时间,让我们重新审视一下这段感情好不好?”
苏印说:“先分开吧,我们都需要冷静。”
徐陵问:“那会和好吗?”
他询问的模样几乎有些可怜。
苏印说:“我不知道。”
徐陵说,“要是我过去的做法伤害了你,我会改的。小印,不要想着彻底和我分开。”
-
许校程等在楼下。
夜幕西垂,苏印房间的灯亮了又暗。
一整晚的时间,许校程一直有些失神的看着苏印公寓的方向。
那一晚他没离开,而徐陵也没出来。
第二天,许校程看到两人一前一后的出门,在两人即将离开小区时,许校程推开车门下去。
他对着苏印的背影,遥遥喊了一声,“苏印。”
声音带着彻夜未眠的沙哑,眼睛布着血丝,疲惫异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