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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章(第1页)

“你放心,如果你答应和我去引仙栖凤楼,花的钱不是我家里的,是我这次亲自赚来的。等我哥哥回来,我要让他们刮目相看。我要跟我哥哥说:你来晚啦,嫂子已经被我接收啦。嘻嘻。”

洵美那一本正经的语气让三秀益心痛。“快睡吧。”她又一次说道。

洵美不言语了。黑暗里她看不见三秀脸上的表情,只道三秀是因为害羞,于是也不再就这个问题深谈下去。过一会儿,她忽然道:

“三秀,你还欠我一次堂会。”

三秀想了想,确实。当初洵美答应协助自己救程笑卿的计划的时候,确实答应过她要在她家里开一次堂会。只是眼下实在不是作乐的时候。于是她答:

“等以后有机会了,一定给你唱个够。——你想听什么?”

洵美没有回答。

她睡着了。

三秀在床边的椅子上坐了一夜。

翌日清早,林庆福来和自己的女儿说话,推门进来,看见屋内多了个陶小姐,心中不免讶异,不一会儿就明白了是怎么回事。洵美满面通红,向林庆福道了早安,便匆匆走出门去,简直和逃跑差不多。三秀连忙追上她,和她说了一些话,这才放心送她出了门。

林庆福见陶小姐走远了,方道:“不知她还能被家人瞒上多久。”

三秀也只得叹息一声,和父亲在椅子上坐下。

林庆福道:“好女儿,为父对不起你。”

三秀知道父亲指的是什么。倘若当初不和陶家的二公子订立婚约,班里也就不会有机会演《美人瓶》。不演美人瓶,瓶娘也不会遭遇不测。纵使陶家的二公子遭遇祸患死了,三秀也不会因此成了望门寡。

一切的悲剧,似乎都是自婚约而始。不单父亲这样想,其实三秀自己也曾经这么想过。

但是三秀不会怪任何人。她向父亲摇摇头:“婚约你也问过我,是我自己亲口答应的,怎会怪您。罪魁祸是不花特穆尔那个混蛋。我不怕望门寡。倒是一定要把瓶娘救出来——还有,把那家伙绳之以法。”

林庆福听见女儿这么说,不禁凄然一叹。

这两件事谈何容易。虽说三秀认了都达鲁花赤老爷做干爹,但是官官尚且相护,何况是小王爷那样尊贵的人。上一次程笑卿的事情也不过是找了几个强盗冒充头领顶罪了事。而且瓶娘的被劫属于王府的丑闻,更不可能公开于天下了。想到这里,这个久经世事的人不禁一叹。

父亲所叹,三秀心中也明白,只是于心不甘。

“那,我这桩倒霉婚事,陶家人怎么说呢。”

“陶老爷说,你正青春年少,又没过门,就只当没有约过婚事,不必为他家儿子守寡了。”

“那定礼……”

“定礼陶家说不要了。但我想咱们怎么说也得退还给人家,我让大有把这次《美人瓶》赚的钱拼拼凑凑,兑成宝钞,昨晚带过去了。他们家也正在难处。能做到这个地步,已经是仁至义尽了。”

三秀知道父亲做得对。“那,瓶娘的事情,你可问了?”

“说的就是这件事。”父亲道,“这不花特穆尔还真的是劣迹斑斑。我在大都城里打听了一番,竟然打听到了七八户人家。算上那些不肯张扬出来的人,恐怕还有更多。

“要想让女儿回家,只有三种办法。一种是赎,一种是换,还有一种……是等。”

“赎的话,总要三五百两银子,只有富贵人家才出得起,普通人家怎么可能一下拿出这么多钱啊。拿不出钱,被迫卖房卖地,倾家荡产。这时小王爷就派人乔装了来买房买地,故意压低价钱,本来能凑够的钱也凑不够了。这就只好借高利贷。借来借去,债主还是赵王府。简直是有意把人往死路上逼啊。

“赎不起的人家,就只好用下策——换。捡个流□孩儿,仔细打扮一番,把自己家的女儿换回来。虽说损阴德,但也没有办法。更有被劫走的是嫡出的,就用庶出的女儿换回来的。也有被劫走了姐姐,用妹妹换回来的。结果一家的女孩儿,都被那个畜生给糟蹋了。”

“太惨了。”

“换人也是要看小王爷脸色。若是他不答应,换也没用。实在无法的人家就只有等了。等到女孩儿被糟蹋得已经不成人样,那畜生也觉得无趣了,就另寻别的女孩儿,把这一个扔出去。命硬的或许能撑到爬回家,若是时乖命蹇,就……”

三秀不忍再听,两手捂住了耳朵。林庆福也就不再说下去。“我好恨!我……我好恨哪!”

三秀说着,泪水便夺眶而出。

林庆福长叹一声,从袖子里拿出了几张宝钞。

“瓶娘虽不是我的女儿,也是我们班中的一员。我也想救她出来。——这是咱们班里剩下的银钱,退了陶家的定礼,剩下的,都在这里了。”

三秀数了数,零零碎碎,加起来一共是三百两。

林庆福又道:“我也后悔,昨晚不该那样急着把定礼退还给陶家。若是算上那些,或许还够。现在这样,只好和小王爷去讲讲条件了。”

三秀摇摇头:“不怨您。陶家也正在难处。关于赎金,可以和赵王商量吗?小王爷是个畜生,若是和他父亲说,说不定会有转机。”

“我也想到了。只是他父亲不会汉话,年老昏聩,深居简出,这才由着他儿子胡来的。”

三秀的心中又浮现一丝阴云。

父亲又道:“我今日还要到陶府去。这钱,你拿着吧。若是你想去赵王府赎人,千万不要亲自去,可以让大有代你去。若是你被扣在那里,我……”

“我懂的。”

父亲点了点头,离开了,留下三秀一人盯着这堆宝钞愣。她知道以瓶娘的美丽,这些钱是断然是不够的。她打开了妆奁,一层,又是一层,翻到了底层,现出极为精致的一对黄金蝴蝶钗,翅上嵌着黑猫儿眼,仿佛活着一般。

这是母亲当年从家里私奔出来所戴的东西,听说是传家的宝物。

若是把这个典当了,父亲是会骂死我的吧。三秀想着,把一对黄金蝴蝶揣到了怀里。

那个瞬间,她眼前浮现了好多好多的景象。她想起很久以前河畔拾起黄金蝴蝶的梦,想起瓶娘在草丛间凝视的那对蝴蝶,被猫儿惊起,飞到当空不见。这许许多多的往事忽然串成了一线。一切就好像宿命的棋盘早在开局时便布好了伏笔。若是母亲在这里,也一定会原谅自己的吧。

三秀从屋里走出来,看见槐树底下,大师兄正在和班里的兄弟们辩论。似乎是在讨论该不该赎瓶娘出来。有的人认为即便赎出瓶娘,瓶娘可能也已经毁了,不如就此算了。而大师兄一定要赎出瓶娘,却又拙于言辞,争得面红耳赤。三秀向他招了招手。他跑了过来。三秀把父亲交给自己的那叠宝钞递到了他手里。

“这些钱是班里的,你还是替班里收好吧。”

大师兄愕然地看着三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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