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行,叔叔,绝对不行,就他那人?他一对爷爷的房子动心思了,想的可就不是租这么简单的事儿了,指定得卖了搏一搏!那一卖,我家可就全完咯。”
“圣城的房子,卖不得!你看,这哪里都能乱,独独圣城不会乱,有使者给咱们,娃娃学不愁上,学生书不愁读,出社会的都有活干。
你看那别的地方,穷到搞社区小学,在危楼里挑个房就是学校了,啥事嘛这!
咱们圣城的学校,就落不到那个份上,有了房就有了底,有了读书的资格!”
“读完了呢?叔叔,还留在圣城,买第二套房吗?”
“不然呢?你不晓得,那些卖了房产跑去灰都的,给白皮欺负成啥样了。安心留圣城吧,往后遇个踏实的小伙子,搬出去住,叫你爸自娱自乐吧。”
“不往外面跑,图的是心安啊…”多日不见,叔叔劝得苦口婆心,珀伦尼雅也听得心酸。她正用果汁冲淡忧愁,忽然听到一种熟悉又陌生的语言,循声望去,是一众黑黄肤的客人在拼酒量,“又是朝晟的兵啊?叔叔,他们不当值的?”
“是嘛,我这儿赖他们照顾,”店主随她看过去,疲惫的面容多了些欣慰的忌惮,“他们爱唠政事,唠真理教,唠使者,唉,咱们呀是听不得这些,敬而远之吧。”
“朝晟兵管用哦,来了吃霸王餐的,两手一叉腰——哼,我上头有人!”说着,珀伦尼雅装起样子,摆出口中的动作,“那,立于不败之地喽!”
“可别,珀娜,这年头,疯子多得很,”店主虽给她逗笑了,手势却示意她收敛些为好,“上头有人不顶用啊,咱们下头又没人,撞上死心眼的,下手没轻重,哦喔,玩玩咯!”
欢笑之间,珀伦尼雅瞥向喊着话拼酒的朝晟兵,眼里头不由生出了羡慕与畏惧。她听叔叔讲过,这帮人全在前行之地任职,是使者的亲兵,那些北方的网友聊天频道里分享过“以血还血”的委托实例,莫不是这帮人去执行的?
要是了解她了的想法,喝到兴头上的朝晟兵们怕是得笑掉大牙——
什么“以血还血”的委托,他们从来没经手过,这种费力不讨好的活计,都交给忠心统领的前行者们去做吧,他们还得划拳喝酒,为明日执勤的兄弟们壮行!
轮到谁执勤了?是拳划得最凶的那几个。谁拳划得最凶?是酒喝得最少的那几个。醉酒的人越喝越醉,清醒的人越划越赢,要说谁百战不殆,当属吼腔最正的李依依:
“五魁啊,八匹马啊,七个巧啊,六六六啊!嘚,你个日吧歘的又错了,再整一杯!”
一杯下肚,划拳输了的那位捂着大嘴直奔厕所,惹得大伙奚落。以吃药为由忌酒的文仓则是汗流满面,只因这已是第三个被李依依斗败的倒霉孩子,再这么比下去,保不好谁得呕出胆汁,进医院洗胃。
“哈哈,一帮瓜怂,我可挣了回排面!”又干倒一位挑战者,李依依得意万分,硬给文仓斟了杯黑啤酒,碰杯庆祝,“赶明个下场,旗开得胜!小文子,干杯!”
文仓还想打哈哈,眼尖嘴贱的战友们可不容他推脱,哄闹道:
“李姐,别总逗试南方的乖宝宝,给人撩试坏了怎么整?”
这会儿认怂,文仓就无地自容了。他没法怯战,只有举瓶干杯。这一口酒下去,他的笑容立马阳光开朗,仿佛看到了去世的外婆。他不得不挥主观能动性,克服酒精与药物的反应,即冲去厕所吐个敞快,就差把胃翻出来洗一遍了。
他没那个胆儿回桌,便以蹲姿挪动,溜到老板的桌边,讨了杯汽水漱口,盯向热火朝天的朋友们,干笑着说:
“叔,你怎么看?”
老板的回答,比文仓这个梁人更有林海的味儿:
“不咋看,不咋看,硬要我看,那就拿眼睛看!
要我说,你们是菜点少了,多吃几口菜,哪还有胃口拼酒量哦?”
“好几斤酒,他们喝翻江了,”老板有心思调侃,文仓可是叫苦不迭,忙把话头岔开,“这是您闺女?没听您提起过啊?”
“老表的娃,她不懂朝晟话,莫跟她聊了。听你们侃,是要去哪儿拿人了?今儿饯行呢?”
“拿人?是拿人吗?我感觉是吓唬人。”
“咋的?要你们巡街鸣枪,给外头人一点儿小小的圣城高压啊?”
“算是吧,”提起任务,文仓的状态有些颓废,总是打不起精神,“叔,我在外边执勤几次了,怎么感觉这南方其他的地界,和圣城的差异这么大?”
老板叼了根没火的香烟,会心一笑:
“来,你听我说,咱这儿有这么一个老笑话——
一个北边的人考编失败,来圣城嫖娼。开房时,妓女听说他的志向,便取笑他‘这编,是给我们圣城的百姓准备的,岂是你们这些臭外地的能考的?’可人早料到有此一出,便掏出备好的鞭子打她屁股,骂‘老子北边来的,不比你们高贵多了?‘那妓女一听,不反抗了,满眼艳羡地挨打。”
这荤笑话太猎奇,文仓听得头大,许久才表见解:
“呃,意思是南方的水深火热,与北方无关?其他地方的情况,和圣城无关?”
“不,娃啊,”老板站起来,在文仓和女孩的肩头各惋惜地压了那么一下,“见到别人受罪,你最好祈祷那和自己无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