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家欢哈哈大笑说:“识时务者为俊杰!”金泽丰说:“金泽丰不过是江湖上的无名小卒,万兄不辞辛劳地来到大观峰,想来不是为了取我颈上人头。你我是敌非友,万兄有何所命,在下一概不允。”万家欢笑着说:“你还没听到我的话,便先拒却了。”
金泽丰说:“正是。不论你叫我做什么事,我都决不照办。可是我又打不过你,在下脚底抹油,这可要逃了。”说着身形一晃,转到了崖后。他知这人号称“万里独行”,脚下奇快,他刀法固然了得,武林中胜过他的毕竟也为数不少,但他十数年来作恶多端,侠义道几次纠集人手,大举围捕,始终没能伤到他一根寒毛,便因他为人机警、轻功绝佳之故。是以金泽丰这一足奔跑,立时使出全力。
不料他转得快,万家欢比他更快,金泽丰只奔出数丈,便见万家欢已拦在面前。金泽丰立即转身,想要从前崖跃落,只奔了十余步,万家欢又已追上,在他面前伸手一拦,哈哈大笑。金泽丰退了三步,叫道:“逃不了,只好打。我可要叫帮手了,万兄莫怪。”
万家欢笑着说:“尊师龚先生倘若到来,只好轮到万某脚底抹油。可是龚先生夫妇此刻尚在济阳五百里外,来不及赶回相救。金兄的师弟师妹人数虽多,叫上崖来,却仍不是万某敌手,男的枉自送了性命,女的……嘿嘿,嘿嘿。”这几下“嘿嘿”之声,笑得大是不怀好意。
金泽丰心中一惊,暗说:“爱身崖离玉皇顶总堂甚远,我就算纵声大呼,师弟师妹们也没法听见。这人是出名的采花淫贼,倘若乐媛学妹给他见到……啊哟,好险!刚才我幸亏没能逃走,否则万家欢必到玉皇顶去找我,学妹定然会给他撞见。学妹这等花容月貌,落入了这万恶淫贼眼中,我……我可百死莫赎了。”眼珠一转,已打定了主意:“眼下只有跟他敷衍,拖延时光,既难力敌,便当智取,只须拖到师父师母回山,便平安无事了。”说道:“好吧,金泽丰打是打你不过,逃又逃不掉,叫不到帮手……”双手一摊,作个无可奈何之状,意思是说你要如何便如何,我只有听天由命了。
万家欢笑着说:“金兄,你千万别会错了意,只道万某要跟你为难,其实此事于你有大大好处,将来你定会重重谢我。”
金泽丰摇手说:“你恶事多为,声名狼藉,不论这件事对我有多大好处,金泽丰洁身自爱,决不跟你同流合污。”
万家欢说:“万某是声名狼藉的采花大盗,金兄却是武林中第一正人君子龚先生的得意弟子,自不能跟我同流合污。只是既有今日,何必当初?”金泽丰问:“什么叫作既有今日,何必当初?”万家欢笑着说:“在天马山街道贵妃酒楼,金兄和万某曾有同桌共饮之谊。”金泽丰说:“我向来好酒如命,一起喝几杯酒,何足道哉?”万家欢说:“在双峰城夜市天香阁中,金兄和万某曾有同院共嫖之雅。”金泽丰呸的一声说:“其时我身受重伤,为人所救,暂在天香阁中养伤,怎说得上一个‘嫖’字?”万家欢笑着说:“可是便在那天香阁中,金兄却和一对如花似玉的僧俗少女,曾有同被共眠之乐。”
金泽丰心中一震,大声说:“万家欢,你口中放干净些!金泽丰声名清白,那两位姑娘更加冰清玉洁。你这般口出污言秽语,我要不客气了。”
万家欢笑着说:“你今日对我不客气有什么用?你要维护东华派的清白名声,当时对那两位姑娘就该客气尊重些,却为什么当着八达派、南特派、兰陵派众英雄之前,和这两个小姑娘大被同眠、上下其手、无所不为?哈哈,哈哈!”
金泽丰大怒,呼的一声,出拳向他猛击过去。
万家欢笑着避过,继续说:“这件事你要赖也赖不掉啦,当日你若不是在床上被中,对这两个小姑娘大肆轻薄,为什么她们今日会对你苦害相思?”
金泽丰心想:“这人是个无耻之徒,什么话也说得出口,跟他这般莫名其妙地缠下去,不知他将有多少难听的话说出来,那日在天马山贵妃酒楼上,他中了我的诡计,这是他生平的奇耻大辱,唯有以此塞他之口。”当下不怒反笑,说道:“我道万兄千里迢迢到大观峰干什么来着,却原来是奉了你师父妙玉小尼姑之命,送两坛美酒给我,以报答我代她收了这样一个乖徒弟,哈哈,哈哈!”
万家欢脸上一红,随即宁定,正色说:“这两坛酒是万某自己的一番心意,但万某来到大观峰,倒确实与妙玉小师父有关。”
金泽丰笑着说:“师父便是师父,怎还有什么大师父、小师父之分?大丈夫一言既出,驷马难追,难道你想不认账么?妙玉小师妹是兰陵派的名门高弟,你拜上了这样一位师父,真是你的造化,哈哈!”
万家欢大怒,手按刀柄,便欲拔刀,但随即忍住,冷冷说:“金兄,你手上的功夫不行,嘴头的功夫倒很厉害。”金泽丰笑着说:“刀剑拳脚既不是万兄对手,只好在嘴头上找点儿便宜。”万家欢说:“嘴头上轻薄,万家欢甘拜下风。金兄,这便跟我走吧。”
金泽丰说:“不去!杀了我也不去!”
万家欢问:“你可知我要你到哪里去?”
金泽丰说:“不知道!上天也好,入地也罢,万家欢到哪里,金泽丰总之不去。”
万家欢缓缓摇头说:“我是来请金兄去见一见妙玉小师父。”
金泽丰大吃一惊,问道:“妙玉小师妹又落入你这恶贼之手么?你忤逆犯上,胆敢对自己师父无礼!”万家欢怒道:“万某师尊另有其人,已于多年之前归天,此后休得再将妙玉小师父牵扯在一起。”他神色渐和,继续说:“妙玉小师父日思夜想,便是牵挂着金兄,在下当你是朋友,从此不敢对她再有半分失敬,这一节你倒可放心。咱们走吧!”
金泽丰说:“不去!一千个不去,一万个不去!”
万家欢微微一笑,却不作声。金泽丰问:“你笑什么?你武功胜过我,便想开硬弓,将我擒下山去吗?”万家欢说:“万某对金兄并无敌意,原不想得罪你,只是既乘兴而来,便不想败兴而归。”金泽丰说:“万家欢,你刀法甚高,要杀我伤我,确然不难,可是金泽丰可杀不可辱,最多性命送在你手,要想擒我下山,却万万不能。”
万家欢侧头向他斜睨,说道:“我受人之托,请你去和妙玉小师父一见,实无他意,你又何必拼命?”金泽丰说:“我不愿做的事,别说是你,便是师父、师母、五常盟主、主席总统、天皇老子,谁也没法勉强。总之是不去,一万个不去,十万个不去。”万家欢说:“你既如此固执,万某只好得罪了。”刷的一声,拔刀在手。
金泽丰怒道:“你存着拿我之心,早已得罪我了。这爱身崖,便是今日金泽丰毕命之所。”说着一声清啸,拔剑在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