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哆嗦了一下,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大步往深水处走了几步,把整个小腹都浸入水中。尚算白皙的胳膊捧了些水,哗哗哗地直往身上浇。
她冷得浑身哆嗦,却有股异样的痛快淋漓之感。
严杨北在岸上看了一会,表情跟游客观赏动物园没什么区别,觉得没意思,也解了破布,下到浅水里擦洗。
曾青青自嘲一笑,仿佛突然清醒过来,醍醐灌顶。徒有其形而已,自己居然迷上只野兽!
她先上了岸,又把衣服也洗了,穿到身体,平躺到大圆石上晾干。四周围依旧会有鸟雀扑棱翅膀声,这时却不觉得怕,只觉得烦躁。
严杨北的背脊可真漂亮,从肩到腰,一整个弧度犹似希腊雕塑,只可惜疤痕太多,好似石膏上面滴了沥青。
两人一直到黄昏,才慢吞吞地回了山洞。
一个自觉看清了前路,做人,果然靠谁都不如靠自己。
一个好似听懂了天书,做人,原来连舔蹭都得限定对象。
半夜里下起雨来,淅淅沥沥的。曾青青闭着眼睛躺了会,实在睡不着,顺着藤蔓从豁口爬下来。
悬崖这边的地面上积满了谁,还有些小小的蜗牛在附近爬来爬去。
曾青青找了块干净的地面坐下,掂了一只蜗牛,弄掉外壳,闭上眼睛打算吞食——类似事情她做过不止一次,本以为肠胃已经适应了的,这次却禁不住一阵阵呕吐感往上翻涌。
即使闭上眼睛,也不能阻止对手上那股湿滑蠕动感觉的厌恶排斥。
她把蜗牛放下,小小的东西立刻黏黏糊糊地逃走了。
山洞里又阴又冷,曾青青在暗处坐了会,胸口闷得发慌,就又往前坐了坐。夹着雨丝的冷风打在脸上,刺激得神经末梢都颤抖起来。
她摸了摸肚子,认真的数起来,一天、两天、三天……随着数字的叠加,她的脸也越来越白。
“饮食不规律,也很容易导致生理周期絮乱的。”曾青青这样安慰自己,上齿咬在下唇上,用力地像是要把血肉都生咬下来。
爬回豁口上方的洞穴前,曾青青狠狠地在自己小腹上擂了一下,力道大得眼泪花都渗了出来。
重新躺下时,她又想起了那滩冰冷的河水。心里那棵丑树,终于长出了个完整的形状,每一片叶子上都长着婴儿脐带般的经络。
☆、、谋杀
这场雨一直下到第二天,也丝毫没有停的迹象。
曾青青主动要求出去找食物,严杨北倒没嫌弃她麻烦,和之前一样带着她出了洞。
曾青青找了片大芭蕉叶子顶脑袋上,雨吧嗒吧嗒地落在叶子上,震得头皮都丝丝发凉。
雨水让整个森林都沉浸在一种寂寥而无止境的忧伤里,生机掩藏在草木葱茏处,拨开每一丛浓密湿润的灌木,都能找到不少菌类和蛙虫。
曾青青看着他摘下菌菇,又把蛙虫放走,忍不住有些感慨。
都说众生平等,草木却不入众生。
雨越下越大,芭蕉叶子成了彻底的装饰。严杨北犹豫了好一会,才背着她往森林的北边跑去。曾青青很是疑惑,等到他在一棵高大的松树边停下,搬开巨石露出洞穴,她才算明白过来。
狡兔三窟,敢情他还真有好几个家。
这个洞穴比山崖边的那个浅的多,几乎没往地下深入,两人在黑暗中摸索了一会,就到了底。洞里一片漆黑,黑暗中隐约能闻到一股古怪的臭味。
曾青青被关过几天,一下子就猜到是屎尿的气味。
严杨北悉悉索索了一会,点亮了根小小的蜡烛。曾青青这才看清楚山洞内的情景——和山崖边的洞穴一样,这里也铺了些干草,角落里放了只盛着排泄物的铁桶,中央躺着个奄奄一息的肥胖男人。
曾青青盯着那只铁桶看了会,记忆里有什么东西要破土而出,震得她双脚都有些颤抖。严杨北甩了甩湿漉漉的头发,走过去拍了下胖子的肩膀。胖子哼了一声,没睁眼,嘴巴却张开了。
那一声闷哼让曾青青彻底想起来了,铁桶!就是这个铁桶!把手上缠着一圈尼龙绳,总是湿漉漉,总是臭气熏天!
严杨北把几个野果揉碎了塞进胖子嘴里,那张破了皮的嘴唇蠕动了一下,喉头明显地吞咽了一下。
曾青青努力让自己不叫出声,往前走了两步。胖男人的腿上有伤,一只裤管被撕掉,露出有些蜡黄的皮肤,肚子上也缠着一大片同色布料。严杨北很显然努力地照顾过他,但男人脸上和脖子上的伤口却很明显地化脓溃烂了。
曾青青盯着他的腿看,很想知道那一团草药下面的伤口到底长什么样子。
枪伤?刀伤?还是仅仅被什么野兽咬伤了?
她又去盯他的微微抖动的眼皮,又是恐惧又是希冀——是,还是不是?
她认不得他们,他们一定认得自己的吧?
曾青青轻手轻脚地在山洞里转了一圈,没找到什么武器,见严杨北扭头看她,心中一动,脸上却露出大大的笑容。
严杨北也弯着眼睛笑了一下,这次的表情却有些僵硬,似乎不明白她为什么这样开心。
曾青青也走过去蹲下,手悄悄抚住自己好像要抽搐起来的小腿肚子。
“你上次说我头发上有四个人的气味,”她看了一眼胖男人,在她开口说话的瞬间,他已经停止了吞咽,睁开了眯着的眼睛,“有没有他?”
胖男人明显吓到了,瞪着她,似乎想要说什么,嘴巴动了动,却只掉出些野果的紫红色果肉和汁水。
曾青青强忍着不适感,不去看那男人,只牢牢地盯紧严杨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