喬璟:?我在大城市過得好好的,去那邊生活幹嘛?
他沒問出口,但陳歲淮接收到了他疑惑的眼神。
可要說起來,他此刻比喬璟更困惑。
那麼怕蟲子的一個人,當初是怎麼一個人跑到窮苦山村里過日子的?
要說他沒什麼常識,去了才發現遍地毒蟲,也該呆不了兩天就被嚇回來了。可喬璟一去就是整整一年,直到死亡把他永遠封存在地底。
陳歲淮在自己重生之前才知道,當年喬璟去世之後,連屍骨都沒有找到。
他沒有插手過喬璟的身後事,一切交給了自己的助理。只有在立墓的時候他才稍微過眼了一下,讓人買了s市最貴的墓園裡,一個陳歲淮挺滿意環境的風水寶地。
但他一生都沒去看過喬璟一次,也就無從得知那裡自始至終只有一座空墳。
那日是陳歲淮的助理不知因為什麼,在慶功宴上喝得酩酊大醉,突然拉住陳歲淮的衣領,含糊不清地說出了這個秘密。
距離喬璟去世已經十年了,陳歲淮不理解他為什麼這個時候才說出來,又為什麼這個時候要說出來。
畢竟他又不會在意一個死了十年的人究竟埋骨何處,他再憎恨喬璟,也不至於要把人骨灰挖出來折騰。
所以陳歲淮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因為什麼,才在聽了那句話以後,瘋了一樣將家裡酒櫃中純粹收藏用的名酒拿出來,一夜喝了乾淨。
大概是項目落地太高興了,想和同事們一起慶祝下吧。
然後再一睜眼,陳歲淮就回到了十八歲的夏天。
或許是因為他一次性攝入太多烈酒,酒精中毒而亡。陳歲淮不在意、也不想去探究自己的死因。反正公司早成體系,他的助理會把一切打點的很好,除此以外,他在世上無親無友,也算了無牽掛。
死就死了,沒人會悼念他。
重生以後,他刻意避免自己去想那一夜助理的話到底是什麼意思。
可如今陳歲淮忽然發現,他還是很在意喬璟的死亡。
這樣一個精緻得像瓷娃娃,怕蟲怕得不顧形象滋兒哇起來的男孩子,能接受他的身體被衝到一個無人發覺的淤泥深處,被各種可怖的蟲子蠶食、分解,再與自然融為一體嗎?
反正陳歲淮不可以。
「樹林看著漂亮又神秘,但是裡面到處都是危險。枝頭隨時隨地會垂下蛇來,有些有毒有些沒毒,但沒毒的也能纏在你脖子上把你勒到窒息。」
「……」
「那地方的蚊子可和城市裡的不一樣,腿長個頭大,咬一口能腫一星期。但被蚊子咬還算好的,有些蟲子小得肉眼幾乎看不見,但攜帶可怕的病菌,運氣不好碰到就會發高燒到必須去醫院的地步。」
「……」
「還有那些清澈見底的小溪也不安全,螞蟥到處都是,還有一些你估計從來沒聽說過的蛭……」
「好了你不要再講了。」喬璟感覺自己柔順的頭髮都一根根豎起來了,「我不會去那種地方的,打死我也不去。」
陳歲淮滿意地點頭:「你記下就好。」
可或許想起了一些陳歲淮一直不願意記起的東西,即使他達到了目的,卻還是不太開心。
與喬璟在一起的時間越長,他越是覺得前一世的喬璟不該那樣死去。
而自己對喬璟的態度,也不應該是現在這樣。
他的前世今生似乎被一道看不見盡頭的鴻溝割裂成兩塊,他在這頭,喬璟站在那頭,那距離太遠,陳歲淮跨越不過去,可他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想要跨越過去。
他們如今這樣站在一起,偶爾小打小鬧,大體上始終是歲月靜好的模樣,就好像前世的一切都是陳歲淮胡做的一場夢。
現實比夢美好太多了。
可他和喬璟的身世梗在那邊,提醒著陳歲淮這裡還有一顆隨時隨地會引爆的炸彈。
「對了歲淮,我還有件事要和你說。」
「嗯。」
「我爸說有個項目趕緊,他月底要飛去南美,不確定什麼時候回來,肯定不在家過年了。」喬璟有些遺憾地說,「大哥向來和我不對付,不希望和我一起守夜,叫我別回去。所以你能接受就我們兩個單獨在這邊過春節嗎?」
事實上喬慎之沒有對喬璟說那話,只是以前喬岩過年的時候也曾經出差過幾次,家裡的保姆放假回家,就剩下喬慎之和喬璟兩個人守著空落落的房子,相對無言還算好的,指不定喬慎之還要說什麼讓喬璟過不好年的難聽話來。
在春節這種闔家團圓的美滿節日裡,喬家的氣氛格外涼薄。
喬璟覺得自己一個人也就算了,這麼多年早就習慣了。可這是陳歲淮第一個離開自己的家、在s市度過的年,喬璟怎麼都想他高高興興的。
喬家給不了他的溫馨,在出租屋裡或許能有。
「你如果想回喬家的話也可以回去的……」
「我沒想回去。」陳歲淮說,「我是說,無所謂去哪裡。」
其實從他和喬璟搬出來住以後,兩個人很少回喬家,頂多喬岩叫了兩個人才偶爾回去一趟,接受喬岩「讓我考考你們」的商圈聞問答。
除了用這嚴肅的互動聯絡父子感情,順便被喬慎之冷嘲熱諷一番,喬璟看起來和喬家之間沒什麼太多溫情可言,所以後來陳歲淮就會找各種各樣的藉口,要學習,要比賽,拖著喬璟儘量少回喬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