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徽柔被那双还盈着泪光的眼睛看着,拨动了一下心弦。
耳畔好像听到了一滴露水,从草尖坠入湖面的声音。
她们二人的视线交错时,燕徽柔抬起手,想要触碰些什么。
但是那只洁白魂体的手碰到少女的面颊时,周围一些的颜色又全部暗淡。
再次破碎了。
镜头流转。
燕徽柔又看到了熟悉的老地方,藏经阁内。确切地说,是藏经阁的最高层。
这里还在荒废着,不会有弟子前来阅书,所以仅只有她一个人而已。
这三年内,江袭黛被禁足于此思过,没有掌门的命令,她是不能随便自己外出的。平日所做,便是挑着灯,抄抄修身养性的经文。
没人教她识字,一开始她只是照着字描而已。不过抄得多了,竟愈会写,好像也看懂了是什么意思。
外门教得松散,那些她去内门偷师学会的修行方式,多的是靠着一种近乎野性的本能,到底凌乱得不成体系。
江袭黛受这些经文启,逐渐摸索出了一团成套的东西,自修炼到了内门的平均水准。
灵山派掌门得知此事后,一时心情复杂:“这等天赋,确实难能可贵。”
门内的弟子天资卓然自是好事,用得好了是一把利刃。只是江袭黛太过锋利了,反而容易伤人伤己。
沉缓三年后,掌门亲去了一趟藏经阁。
江袭黛缩在角落,脸色因为常年不见光,苍白了许多。熟悉的墨水味道里混进了一丁点不寻常的气息,她足够敏锐,立马抬眼看向来人。
“三年已过,孩子,你知错了否?”
江袭黛道:“我赢了。”
“冥顽不灵!赢就是对,输就是错?”
年轻的少女瑟缩了一下:“我不知道。但输了就只能任人摆布了。不是吗?”
掌门训诫道:“你总是沉浸在过去。灵山派乃是名门正宗,同门友爱,并非什么弱肉强食的地方。输了一次比试,仅仅只是输了一次比试而已……”
江袭黛:“我以前有一个师姐。那天,我瞧见她输给你们了,然后你们把她杀死了。可见输给这里的人,也是一样的。”
掌门被她噎了一嘴,片刻后道:“如此,按你的话来讲,你当时如此幼小,毫无反抗之力。本宗当时也不该留下你的性命。你知道为什么吗?”
江袭黛果然迟疑,她摇了摇头。
“因为长老们怜惜你年幼,生于淤泥之中,但早日痛改前非,或可寻到救赎之道。”
江袭黛:“救赎……之道?”
“三年前被你于擂台上捅成废人的那个男孩儿——乃是灵山派座下管事长老的侄子。本座替你拦下来此事,只罚了你三年思过,就此罢休。结果你还是不肯悔过,实在让人失望。”
江袭黛愣住,她并不知道其中内情:“……”
“即日起,你下山去吧。就当作灵山
派不曾收养过你。”
燕徽柔心道是,放她的小门主自由也挺好的。只是这话听起来怎么怪怪的?资质如此卓然的一个孩子,这掌门人当真会甘愿放弃吗?
她想要从那张人脸上看出更多端倪,但是由于江袭黛回忆的限制,掌门面目实在过于模糊,完全看不清表情。
江袭黛听了这话,似乎寻着了一点微不可闻的希望:“我……”
“外头便没有那么多约束。你或可任性妄为,按着老一套恃强凌弱的来,只是命运下场如何,那不是本座能管得了的了。”
掌门言罢,拂袖而去。
“……等等!”江袭黛在背后喊道:“我想当个好人。你说的救赎之道,那是什么?”
那个人影站定了,“你仍有悔过之心?”
江袭黛:“我……我有。”她垂下眼睫:“是我错了……是我错了。我想做个好人,我想被人喜欢,我想有人爱我。无论如何,我不要过回以前的日子了。”
说着,她颇有些无力地拽住了掌门的衣袖:“求您,救救我。”
一阵寂寥的沉默,唯有江袭黛哽咽在喉咙的动静清晰可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