倦意和男人的懷抱一樣緊迫,滄余聽見屠淵的聲音,還聽見了更多。他聽見浪濤的聲音和古老的歌謠,腳下仿佛是柔軟的沙泥,他甚至覺得自己回到了家。但是他看不見任何幸福的場景,他是被困在網上的魚。
終於,屠淵將他放回床上,輕輕地環抱住了他。
「不記得也沒關係的,小魚,」屠淵對已經合眸欲睡的滄余說,「完全沒關係的。」
然後屠淵吻上滄余的唇。
男人極盡所能地含吮著滄余,就算得不到回應。那柔軟微潮的觸感讓滄余很享受,屠淵舌尖的每次舔舐都像海上的搖籃,雙唇的每次開合都像風暴的洗禮,過去的痛苦和未來的艱難都消失了。滄余稍微抬起下巴,讓屠淵將這一吻拉得更長。而他自己則舒展開身體,盡情地享受這與世隔絕的美夢。
小魚睡著了。
屠淵抬身,望著這個天使般的睡眼,輕輕地微笑起來,俯身又在滄余唇上吻了一下。
「好夢,我的小魚。」屠淵撫摸著滄余的長髮,低聲說,「快點想起,快點長大。」
屠淵握緊手中的小珍珠。
「我會永遠守候你,我會帶你回家。」
第2o章
啟程
四月剛到,裂縫計劃就正式開啟。屠建濤親自來送行,與各位核心人員一一握手。
光軌站台上頗顯擁擠,元帶來的保鏢比即將啟程的戰士都多。記者們扛著相機爭先恐後,閃光燈在一片「咔嚓」聲中把晨霧徹底打散了。
滄余表現良好,站在屠淵身邊,一直帶著笑容。他今天穿上了海軍制服,白色衣褲點金飾,腰收得好,雙腿細長。他奪人眼球,連屠建濤和藍千林都忍不住側目。
屠建濤畢竟有架子,但藍千林記著上次屠淵的那句「自己家裡有人」,看向屠淵和滄余的眼神意味深長。但是滄余看上去太無邪,屠淵表現得太淡定,她又有些不確定了。
藍允漣站在屠淵另一側,長裙素雅,神態自若,絲毫沒有表現出即將面臨危險的不安。屠建濤對她的勇氣大加讚賞,藍千林沒有說話,長久地握住少女的手,還沒開口先紅了眼眶。
政治是盤棋,在裂縫計劃上,藍千林和屠建濤是對弈的人。讓藍允漣參與是藍千林無可選擇的一步,因為屠建濤的兒子上了戰場,她也必須交出藍允漣。騎士和主教此時已經面對面,哪方能夠先喊出那句「checkmate」尚未可知。
藍千林有所掙扎,藍允漣反而安慰地拍了拍她的手。
「姨媽,我是要出海,」藍允漣說,「又不是出嫁。」
藍千林拉著她,說:「我倒情願你是出嫁。」又問:「東西夠不夠?」
「夠的,姨媽,您放心,」藍允漣回答,「東西和人都夠了。」
這次藍允漣的行李多,保鏢也多。那些人明面上都穿著女傭的裙子,但身上的肌肉和狠利的目光根本不是那麼回事兒。藍家調教有方,跟在藍允漣身邊的都不是普通人。
畢竟是藍家的掌上明珠麼。
眾人登上光軌,又站在窗前敬禮揮手,和他們的元和各位部長告別。直到光軌啟動,米拉克城的站台消失在視線盡頭,整套儀式才算結束。
藍允漣沒有在公共區域久留,頷與大家表過歉意,就回到房間。滄余不著急,他貼在窗邊看窗外的景,連鼻尖都碰到了玻璃,活像個聖誕節趴在窗上看商店裡糖果和禮物的小孩子。
光軌疾滑在大6上空,離天空和雲朵都這樣近。在周遭暗調的藍色中,樓群變成了流水般模糊的影,光軌是破風斬浪的船。
屠淵從後面靠近,用胸膛抵住了滄余。玻璃呈現出他們的倒影,這樣疊著站,體型對比明顯,屠淵像座峻山,完全罩住了滄余。
滄余有點不爽,偏偏又無計可施。
好在光軌很快衝入了隧道,滄余轉頭看著屠淵,藍色的眼眸是足以穿透一切黑暗的發光石。
「終於。」滄余摘下帽子,愉快地說。
終於脫離了燈紅酒綠的府,闖進莽莽荒野。從此權利和富貴漸成虛妄,在原始未經雕琢的的文明里,頭腦和勇氣才是永恆的武器。
「小魚,」屠淵低聲說,「我們離家又近了一點點。」
***
休息室中沙發寬大,滄余緊靠著屠淵,托腮發了會兒呆,說:「藍小姐好漂亮啊。」
屠淵沒說話,倒是對面正在看書的胖子笑了,抬起眼說:「小朋友,你也漂亮。」
仁心是隨行醫生,心寬體胖,笑起來兩隻眼睛都要眯縫得看不見了。他父母都是公共服務部的高級官員,還很年輕,但既懂臨床也做研究,是個人才。
滄余覺得這人有意思,尤其是他的肚子,都把西裝撐得鼓起來了。
「我已經在減肥了。」仁心大方地說,「可是我的脂肪暫時還不捨得離開我。」
同事們被逗得哈哈大笑,有人問:「是不是久坐導致的症狀?仁醫生的論文令人驚嘆,筆耕不輟,質量卓越!」
「並不是,」仁心對此也頗感遺憾,「我就是症狀本身。實在是因為,有很多美食,事實上,這世界上大部分的美食,都值得被送給味蕾仔細品嘗。」
正就著屠淵手吃草莓餡白巧克力塔的滄余點頭表示贊同。
「其實我也沒有那麼胖,」仁心真誠地說,「是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