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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八章 借书（第1页）

清晨，一阵寒气袭来，偷偷钻进杨紫秋的脖子里，莫名让她感觉到了一股暖意。原来柳影是特地过来跟她道歉的，其实上次柳影把她赶走之后，她并没有觉得柳影做错了什么，试问有谁愿意让不相关的人干涉自己的生活呢，而她却总爱殷勤过头，看来需要改改的人是她才对。

一抹笑意挂上杨紫秋的嘴角，面对柳影步履艰难地送早餐，她当然不能拒绝，于是自动上前两步接过柳影手中的塑料袋，答谢道：“谢谢，我收下了。你走路不方便没必要亲自过来，你给我打个电话叫我过去拿饭盒就可以了，你这一路走得多辛苦啊。”

跟别人道歉肯定要亲自登门，哪有让别人上门的说法，柳影闷声道：“在你眼里，我就这么脆弱吗？”

是不是说错话了？杨紫秋马上解释说：“我不是这个意思，你不是出门不方便嘛，你不照顾你外公吗？”

柳影低下头：“我把外公送到养老院了。”

杨紫秋有点意外，不过在情理之中：“也好，在养老院安全些，毕竟你不可能做到二十四小时看护他。”

两人对面站了一会儿无话可说，杨紫秋在心里煎熬地想办法怎么打破这尴尬的场景，她跟柳影又不熟，哪有什么共同话题，想到他来找她的目的是还饭盒和道歉，既然目的已达成，那么此刻应该各自回家。她看向柳影客气地讲：“还是要谢谢你的早餐，你是不是才从酒吧下班回来？快回去睡觉吧，熬了一整夜挺累的。”

这么礼貌地赶他走，他应该知道是什么意思吧，杨紫秋得意地想着，可奇怪的是情节没有按照她的设想来展。

柳影饶有兴趣地环顾四周，又抬头望向高耸的居民楼，缓缓讲道：“我能参观下你的家吗？”

“什、什么？”杨紫秋像受到刺激似的，“参观我家？这里不是我家，是我暂时租住的地方，只是个简陋的房间，我一个人住，没什么好看的，算了吧。”

“你房间里藏了人吗？”越是不让人看，柳影就越想看，眼前的这个女人都快把他家底探清了，而他连她住哪儿都不知道，打从心里他还是对她有点好奇的，今天他就要一看究竟。

杨紫秋摇头晃脑地搪塞：“怎么可能藏人呢，我能藏谁啊？我住的地方确实太小了，连多余的座椅都没有，没有看的必要。”

柳影看着杨紫秋满脸慌乱，依旧不动声色道：“我只是看下，又不是住下，你紧张什么？”

谁愿意把自己乱得跟狗窝一样的房间给别人看？杨紫秋心想这小子是不是故意要为难她，报复她之前多次闯入他家中的仇？算了，就让他看吧，否则他不会走的。她极不情愿地领着他坐电梯来到十楼，在门前停顿下来，诚实地告诉他：“里面有点乱，我先进去收拾一下，你等三分钟再进去吧。”

逻辑思维正常的人此刻应该会通情达理地回答说“好的”，而柳影却道：‘没关系，我看着你收拾。’

他一定是故意的！杨紫秋只好强颜欢笑着：“那好吧，进来吧。”

杨紫秋打开门后先冲进去把椅子上的两本书清走，礼貌地请柳影先坐下，然后一步挪到床边垫被子捋床单。柳影一眼扫尽这间混乱的一居室，她之前一直是以高大上的形象呈现在他的面前，看来她的生活也不过如此。

房间确实很乱，但并没有给人杂乱的厌恶感，可能乱的对象是书的原因吧，柳影走到靠在墙边的一摞书前，随手翻开了最上面的那本书的扉页。旁边则是杨紫秋近乎上蹿下跳地收拾屋子的身影，她把地上最后一本书捡起来码好之后，扶着老腰对柳影讲：“你先看会儿书，我去烧壶开水泡茶。”

杨紫秋说完就走进侧面的卫生间，柳影回头看看整个房间，整理度挺快的，看来她经常干这事。柳影合上手中的书，走近窗前的书桌，桌面正中央摆着杨紫秋这段时间辛苦写的博士毕业论文，柳影对论文没兴趣，反正看不懂，倒是“博士”两个字像是刻入了他眼中一般，让他愣住了好一会儿，原来她是博士，在他的印象中那些博学渊识的人都是一副自命清高的模样，为何她一点都不像？

五分钟过后，杨紫秋用烧开的沸水泡了两朵自家做的菊花茶，像招待客人一般，她毕恭毕敬地将茶杯端到柳影身边说：“我刚泡好的菊花茶，我先放着凉会儿，你不嫌弃的话……”

杨紫秋的话戛然而止在嘴边，她看到柳影正在看她的学生证，还有夹在学生证里面的身份证。

“昨天是你的生日？”柳影把她的证件放回桌上。

“一把年纪了，早就不过生日了，生日不过是个日期而已。”杨紫秋自我调侃着，“我好像大你快12岁了吧？”

柳影对她的年龄大小丝毫不在意，他惊讶的是她的博士身份，现在回忆起之前他对她的无理言辞，他竟有些莫名的后悔。大概学历高的人境界也高吧，难怪有时她对他的讲话语气、她看他的眼神，无形中透露着长者的风范。柳影以前很喜欢读书，可惜出生在一个残缺的家庭里，他没有机会享有同龄孩子的教育，他上初中时就不得不辍学照顾外公，更别说读大学了，博士对他而言盛似天方夜谭。他偶尔也会遐想，如果他生长在一个幸福的家庭里，他是不是就会过着和现在相反的人生？

柳影接过杨紫秋递过来的茶杯，轻描淡写地表达自己的羡慕之情：“你还在学校念书？”

“六月份就要毕业了，马上要步入社会了。”杨紫秋憨憨地挠了挠头，心想自己三十岁还在学校读书确实有点老了，她不好意思地看看柳影，却见他举杯仰头正要一口气喝完茶，她担心地想要制止：“水很烫，你喝慢点。”

柳影一饮而尽，杯中的干菊花还没来得及泡开。杨紫秋皱眉看他将空杯子放置到桌上。他这是在自虐吗？见他如此不爱惜自己的身体，她欲言又止，相同的话讲太多确实让人厌烦，有些道理只有靠他自己想明白。

喝完了茶，柳影就没有再待下去的理由，他撑着拐杖往门外走，路过靠墙的书堆时，他顺手拿起刚才翻看了几页的那本书，回头问杨紫秋：“这本书可以借我看看吗？”

“当然可以，这本《小王子》特别好看，我看过很多遍呢。”杨紫秋欣然答应，她喜欢看书，喜欢和爱看书的人交朋友，她希望她身边的人都喜爱书籍。

柳影拿着书走到房门口时又停了下来，没有回头，他面向门外问道：“昨晚你在酒吧为什么不过去找我？”

“我、我……”杨紫秋瞬间结巴了，原因有很多，她不知从何说起。

“以后别再去那种地方了。”柳影冷冷地说完离开。

那种地方？杨紫秋明白柳影说的是酒吧，可想而知他自己也承认酒吧不是个好地方，而他自己却要在酒吧上班，现在还劝她不要去酒吧，他不觉得自己很矛盾吗？其实她也明白他说这句话是出于关心她，尽管他表达关心的方式很生硬，但有这个心意就够了。

等柳影走远后，杨紫秋关上房门，也给自己泡了一杯菊花茶，不知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也许是自己年龄大了的原因，她现在特别喜欢闻这些淡淡的药材味，就比如这茶杯里的菊花茶叶，它散出的清香味道仿佛在陈述一个久远的故事，令人回味无穷。可惜柳影太年轻不会欣赏，不等茶味散出来就一口气把水喝光了，实在是浪费。

今天是星期一，杨紫秋又要去学校的实验室奋斗一日，看看自己养的细胞；每天喂喂小白鼠；统计繁杂的实验数据……这种单调乏味的研究者生活过久了，她觉得自己像个苦行僧，仿佛每天都在念经，却还有念不完的经。明明生活很枯燥，她还要每天保持精神饱满，给师弟师妹们立好榜样，无力感只能藏在心里。

人生肯定有一个平台期——疲惫期，看万物皆无趣，看自己不像自己，看别人不是别人，是什么在操纵着这一切？时间吗？它真可谓万利之刃，伤人无痕。

深夜里，杨紫秋独自坐在桌前，望着窗外的黑夜哀伤。一个人孤独久了，就会容易想得太多，甚至无法释怀，徒生悲哀。杨紫秋常给身边的人带来帮助，而她的困境却没人来解。

这夜杨紫秋趴在桌上睡了一宿，连台灯都忘了关，早上叫醒她的是敲门声，她困倦地问门外是谁，惊讶地再次听到柳影的声音。

他怎么又来了？杨紫秋马上搓搓脸，揉揉已经睡麻了的右腿，扶着墙过去给柳影开门。还没等杨紫秋问候一声早，却见柳影满眼忧伤地问：“小王子死了吗？”

刚刚睡醒的杨紫秋顿时没明白他问的是什么意思，垂头看了一眼他手中握着的《小王子》这本书后才缓过神来，这本书里的情节她都记得，毕竟看了很多次，书的结局是开放性的，关于小王子这个人物的结局作者写的很晦涩，她是看完第二遍才有所理解。今天难得有个人要跟她讨论这本书的内容，她心中很是欢喜，于是笑着问：“你为什么会这么认为？”

“书中小王子说他的皮囊太重了，他拖不动，那条毒蛇就在他的脚边，他肯定遇害了。”柳影急切地陈述书中的内容，想快点要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