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忆中遍布烈火,尸骨向着岁庚趴来,怨恨和呻吟传到他的耳边。
我有多久,没做过梦了……
在蔓延到大地上的烈火中,一个纤弱的人体站立,似乎烈火对她而言不过是拂乱丝的一阵大风。
“果然是你啊,妖染……这些年你来找过我几次?”
烈火退散,梦境消弭。
岁庚在半塌的墙上侧坐,妖染和他迎面站立。
“我似乎很不讨喜。”
她或许在挖苦自己,或许是在埋汰岁庚,无法分辨,她的话语毫无起伏,像是在陈述既定的事实。
她看上去很普通,从穿着到气质,普通到与这座城市格格不入。
穿着休闲的衣服,长着人类的样貌,留着不起眼的红,双手兜进口袋。
比寒暄来的更快的,是沉重的讣告。
“星君死了,红狮也死了。”
岁庚的情绪被压缩到微不可察的一瞬,这几万年来找不出比更震荡的波澜。
妖染的人类面孔没有任何缺陷,却给人一种她是羽类的错觉,毕竟她的所作所为就像故事中那些报丧的女妖。
像是觉得这还不够悲伤一般,妖染尽职尽责地精进自己的业务,“星君是毫无怨恨的死的,至于红狮……或许也可以算是死得其所。”
“我知道了。”岁庚的反应意外的平淡,没有再多的情绪。
但就似乎再一次不爽这份平静,于是丢出更劲爆的消息轰炸。
“我要走了。”
妖染停了停,然后生怕对方误会般解释道,“离开龙门,离开这里。”
“你……”岁庚的情绪终于无法压抑,但他也知道自己明明说不出任何话来。
要试着挽留吗,要问问为什么吗……
不必了。
妖染似乎并不意外岁庚的反应,倒不如说终于露出这副表情了啊。
妖染的脸上挂上了岁庚所无法理解、不可言喻的笑意。
妖染是很特殊。
不如说,离群。
岁庚第一次见到她时,她就已经在龙门待了不知多少年岁。
关于她的工作,总是很神秘,直到龙门毁灭,也无人得知,或许与她是旧识的城主清楚。
不任职务,来历不明,岁庚不明白,这样的人怎么会愿意在在龙门生活这么久。
而在灾难生后,她的踪迹就更隐秘了,岁庚在数万年中只见过她三次。
这已经是几人中最多的了,每次见到她,都让岁庚感到时间的飞逝。
她显得太凡脱俗,正常到与末世格格不入。
通过她,就好像能看见这个世界依旧正常的样子,同时也会看见自己身上缠绕全身的疯狂。
“老爷子他……还好吗?”岁庚不禁问道。
“还行、活着,不过也到了该服老的岁数了。”妖染简练而干脆地回答。
在荒芜中,人们的时间总是停滞的,但总有些事物,能使岁月从我们的指缝渗漏。
那只恶魔公爵,早已在来自过去的拖拽下,垂垂老矣。
岁庚说;“他还在,龙门城就没完。”
这或许是拒绝,但就连岁庚自己都不清楚自己在抗拒着什么。
妖染的注意力移向别处,只是简单地嗯了一声。
“时间不多了。”妖染没由来地看着另一个方向,似乎在和说:今天难得把日程排满了。
“一路顺风。”
岁庚缓缓闭上了眼,今日的劳神就到此为止了。
本应如此。
当岁庚再次睁眼,却现妖染依旧站在远处。
她开口道:“那你呢?”
她问:“就当我多嘴一句,我可以帮你解脱。”
岁庚的肺腑一喘,有一瞬他听到了那颗心脏的猛烈搏击。
它说:杀死我。
“你有几成把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