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人瞭然,都道她「奸詐」,王浮呵呵,十分嚴肅地表示這都是「策略」,怎麼能叫「奸詐」?
宋氏身邊的春梅過來問冬郎的情況,也沒敲門,自個兒掀了門帘,悄無聲息地從旁邊走過來,先抱了冬郎起來,才喏喏道「二夫人睡醒,問冬郎去哪了,讓奴婢把冬郎領回去。」
王浮有些不悅,二嬸最近一直臥床,她去看過了,宋氏的身體並沒有嚴重到下不了床的地步,不論她是出於什麼原因,趙氏一個人忙裡忙外,差點累倒,她都是冷眼旁觀,連句關心的話都不說,而好八卦的史大娘曾在她面前提到,宋氏常在房中說些酸不溜秋的話,說她們過於奢侈,又說祖父祖母對待兒孫不公,偏疼大房。
這些話她也是聽聽就算了,她也不是什麼靈丹妙藥、金銀財寶,人人都愛的,但宋氏這樣還是很傷一家人的感情的,讓她欣慰的是,二娘最近都不怎麼
去宋氏那裡了,常常帶著冬郎來她房裡聊天做繡活。宋氏身邊的兩個使女,春梅怯懦,春竹刻薄,很上不了台面,但她們倆名為使女,實則是二叔的侍妾,王浮再怎麼看不慣,都不可能把她們發落到外頭去。
王浮沒說話,姐妹們一向都以她為中心,她不說話,整間屋子裡也沒人敢說話,於是死一般的沉寂。二娘心中暗呼不好,立刻站起來說「是我帶了冬郎來十娘這玩耍,你只管去回了阿娘便是,外頭冷得很,這會兒把冬郎帶回去,恐怕他受不住外頭的寒氣,還是讓他在這裡待著吧!」
春梅雖怯懦,但她的怯懦常常是對宋氏的,絲毫不敢違背宋氏的吩咐,聽了二娘的話,她並沒有把冬郎放下來,而是低著頭小聲回道「二娘子的話奴婢不敢不聽,但夫人那邊奴婢也交待不了……」
二娘便生了氣,柳眉倒豎,斥她「我也不是小孩子了,知道分寸,冬郎由我照顧,一向都好得很,阿娘那裡你儘管去說,難道她還會罰你不成?」
春梅眼中含著熱淚,咬著嘴唇不敢分辯,把冬郎放下來,扭扭捏捏地走了。不一會兒,屋子裡的人就聽見她在外頭放聲大哭的聲音,面面相覷。
二娘被這哭聲觸動心腸,一下跌倒在椅子上,也拿出帕子抹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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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3章
「我何嘗不知她的脾性?為人子女的,哪裡敢多說半句?可她但凡有半點為我們考慮的心思,就不該如此輕賤自己的身子!大伯娘送去的好藥材,她都藏起來不吃,
讓春竹送出去換了錢,不論十娘如何囑咐她多走動、多吃些她都不聽。自我十歲上,她就跟著爹爹來了府城,我和幾個弟弟都由祖母和大伯娘帶大,
她便當我們心裡向著祖母和大伯娘,始終不肯與我們多親近,一心把著冬郎。家裡日子才好過些,她便覺得大房倚仗財勢,看不起她,
可大伯與大伯娘對待我們的態度何曾變過?都當做自己的親生兒女般養大的,
我和琨弟、琦弟、琰弟心裡都清楚得很。我們姐弟幾個都願意自己努力,過好自己的日子,她卻如此疑心,一家人何必如此呢?」二娘說著,伏在案上泣不成聲。
「二娘姐姐……」三娘遞上帕子,輕輕拍著她的後背。
王浮知道宋氏是讀過些書的,可沒想到她竟如此重視自己的清名。說句實話,他們王家這時還沒分家,王浮一向不分什麼大房、二房、三房,
把二房三房的孩子都當做自己親生的兄弟姐妹看待,她有能力改善王家的生存狀況,也願意幫襯他們。
人活一世,誰也不是孤立存在的,更別說她的堂兄弟和堂姐妹都對她很好。宋氏為了怕別人說她沾大房的光,便教二娘與她們生疏,王浮簡直無法理解她的想法,放在別的小說里,怕不是全當吸血鬼一般賴上來了,她倒是「高風亮節」。古代生活,家族和宗族是十分重要的,宋氏竟然還不如她一個假古人看得明白。
「二娘姐姐,你也不必傷心,我並不把這事放在心上。你只需知道,爹爹和二叔是親兄弟,你我是親姐妹,爹爹和阿娘把家裡的每個人都看得很重,至於家產什麼的,那是他們該考慮的事,不關你我的事。若你為了二嬸這可笑的想法心懷芥蒂,大可不必,」王浮想了想,拿出《夢》中探春的話對她說「以前我看書的時候曾看到這樣一段話,說『若是一個大族人家,從外頭殺來是殺不死的,必須先從家裡自殺自滅起來,才能一敗塗地。』姐姐仔細想想,若是我們不能團結一心,好好過日子,各自奔前程,日日只顧在家裡為了一貫錢一匹布的小事分心隔閡,我們王家也就『死了』!」
這句話顯然把二娘震住了,她不再哭泣,從案上抬起頭,呆呆地看著王浮。王浮也不多說,宋氏雖令她不喜,可宋氏也沒對她做什麼不利的事,頂多覺得自己的好心被當成了驢肝肺,有些不值罷了。她王浮活這一輩子,不求大富大貴,也不求揚名立萬,只願把每一天過好,最後能對自己說一句——「俯仰天地,無愧於心」。
到頭來還是不歡而散,二娘用披風把冬郎仔細包好,抱著他回了見善院,晚上吃飯的時候也沒見她出來,只聽說二娘似乎和宋氏吵了一架,悶在房中哭了一場。
王浮並沒有去插手,也沒有去安慰。這種時候,任何動作都是多餘的。
趙氏是一個沒有心機的人,她平生的心計都花在了出嫁前和庶姐的爭鬥上,嫁給厚道又體貼的王方後,就一直管著家裡的大小事務,祖母與她相處得也很融洽,不像尋常的婆媳一般針鋒相對。她管家理事卻不貪戀權柄,就算是幫忙養了二房三房幾個孩子,她也沒有多做埋怨。王浮從小就看著她忙裡忙外,幾乎沒有片刻喘息的時間,帶孩子簡直是世界上最累的工作,她卻同時管著一個「幼兒園」!趙氏的不易,宋氏完全不曾體貼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