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有这位老侍郎忠言相告,徐嘉树也只能点点头,不再自找没趣,试图过问郿县的事情。
等下了班之后,他径直去外城找甘宁。
才时隔一个月,义舍的规模已经扩张了不少,甚至成了锦帆游侠的主营业务。
这很大程度上要归功于甘宁。
或者更具体一些,归功于他的相貌。
甘兴霸其人,长相阴柔俊美,身材更是没的说,轮廓流畅,肌肉结实——若是换一个性别,这种就叫童颜x乳。
虽然人有点中二,但这一身满满的少年感可是把内城贵妇们的心拿捏得死死的。
对那些住在狭小内城的无聊贵妇而言,反正物价腾贵,钱也买不到什么东西,不如捐给这位巴郡小帅哥,还能搏个好名声。
而手里有这么多收留而来的流民和物资,甘宁也不仅仅只是单纯的救济了事,修缮未央宫的民夫里就有不少他的人。
可谓黑白通吃,再给他一点时间,恐怕长安时隔几百年后,又要出一个郭解一样的豪侠人物。
“兴霸,最近义舍开得如何?”
看到甘宁逐渐从中二少年向一代大侠转变,徐嘉树还是很为他高兴的。
“饥民是少了很多”,甘宁想了想,却是提到了另一件事,“不过最近很多失去了儿子和女儿的人来找我,希望我能主持公道,都被我打走了。”
“失去儿子和女儿”,徐嘉树一怔,当即大怒道:“长安城里还有人贩子?”
随即转念一想,不对,若真是这种吃力不讨好的案件,京兆尹不可能瞒着不上报。
毕竟现在事权收归台阁,只要上报了,他们就可以把责任撇清。
“他们的孩子是被人骑马当街撞死的”
甘宁摆摆手,果然证实了他的猜测,“也不是长安本地的人,大多都是从郿县来的,当地管不了这事,便想着来长安告状。”
“可谁知连朝廷都管不了”,甘宁皱着眉头,少见地露出悲苦之色,“于是他们便找到我这里来了,不惜身家性命,也想为子女报仇。”
“是谁?”
徐嘉树心里隐约有了答案——除了董家族人还能有谁,却不得不开口问道:“竟敢光天化日做下这等恶事?”
甘宁的回答却着实吓了徐嘉树一跳,“说来也耸人听闻,凶手竟然是个七岁的稚童!”
“七岁?!”
“董卓的孙子,董羽,这小子身边随时跟着几百凉州士卒,在郿县街上横行无忌,以骑马撞人取乐”,甘宁终于道破那人的名字,“小小年纪,就有一身量身打造的铠甲,连胯下那匹名叫駃騠的马驹都是通身的玉甲!”
徐嘉树想起不久前带着帝陵财宝回来的吕布——那匹小马身上披着的,搞不好就是东汉哪位皇帝的金缕玉衣。
他不由得想到:把只有天子和诸侯王才能陪葬的东西套在马的身上,这事要是传出去了
还是拉倒吧,传出去了也不会怎么样的。
徐嘉树不由得自嘲。
如果按照《九章律》来判刑,董卓的这个孙子死多少回都不为过。
但是问题就在于,现在的朝廷实际上就是姓董的说了算,《九章律》用来治其他人的罪可以,唯独不能治董家人的罪。
“当真是飞扬跋扈”,徐嘉树忍不住骂了出来,“七岁就做出如此恶行,长大了得成什么样的祸害?”
他是做过支教老师的人,对小孩一向很有好感。
但也因此,徐嘉树清楚地知道小孩子做起恶来,往往更加恐怖——因为他们没有基本的善恶观,所作所为,更接近于一种纯粹的恶。
那是动物的本能兽性。
一旦他们可以不受制约地遵循这种本能行事,往往会酿成巨大的灾难,更别提身边还跟着上百精锐卫士。
“忍一忍也就过去了”,沉默了片刻,反而是甘宁出言开解徐嘉树,“即便是那些失去子女的人,听到行凶之人是董卓的孙子,连哭都不敢哭了,只能互相捂着嘴,回家办丧事。”
为什么要互相捂着嘴?
因为怕自己捂得不够紧,哭出声来。
因为对方掌握着全天下最大的暴力。
因为人命在那个叫董羽的幼童眼中,就是纯粹的玩具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