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公主新丧,虽然宫里还没传话,但大操大办肯定不行。
平妻说到底也只是妾,算不得嫁娶,因此两家仍旧按约定好的时间将谢小姐送入侯府。
侯府二爷梁允德亲自去接的亲,一行人从正门进,领着新人直入正厅。
侯府门外一片肃缟,办喜宴的正厅却是火红喜庆。
红绸,红灯笼晃得梁婉儿眼睛涩。
她忍不住想,等到梁乐儿和谢三哥成婚,是不是也是如此。
难道她就真要眼睁睁地看着他们拜堂,看着他们入洞房吗?
她不甘心。
周乐安站在人群后,见梁婉儿眼底泛光,毫不避讳地看向谢三。
坐在主位的是老太太和卢氏,世子梁允烨着一身红装,眉鼻挺立,俊朗矜贵,与新妇一人牵一头红绳。
六年前,周乐安便出席过侯府的喜宴。
那一次,梁允烨娶的是自己的好友顾今夕。
那时,她们都只有十六岁,顾今夕穿着红嫁衣,听着她的打趣,脸上羞得通红。
她幻想着自己的郎君,是温柔体贴之人,也曾有过一生一世一双人的幻想。
如今,顾今夕神色坦然站在卢氏身边,受新妇唤一声“姐姐喝茶”。
卢氏放下茶杯,伸手拉起谢彤,朝老太太笑道:“彤儿是个好孩子,是儿媳看着长大的,与咱们烨哥儿也是自幼的情分,他们两人的感情,旁人万万比不得。”
此刻,“旁人”顾今夕垂着眼,只有微塌的肩背暴露出她心底的哀凉。
老太太也是满脸慈爱,取下手上的翡翠镯子套在谢彤手腕上。
“彤丫头,往后和烨哥儿夫妻同心,早日诞下孩儿才是啊,老婆子我可没几年可等了。”
谢彤羞涩地看向梁允烨,温婉一笑,“孙媳妇会努力的,祖母安心便是。”
话音刚落,惹得众人欢笑。
老太太又指着顾今夕,“夕儿是个大度的人,你们二人齐心协力为世子掌管后院,我与你母亲便放心了。”
梁允烨往顾今夕看去,见她面色苍白,有些站不住,忙唤人过来扶。
明明他一伸手就能扶住,却连手都不肯抬。
周乐安看不下去,走上前挽住顾今夕,“祖母,母亲,我陪大嫂回院子吧。”
卢氏面露不豫,挥手让她们赶紧走,生怕她们冲撞了喜事。
“今夕,你先回去歇着,我晚些时候再来看你。”
梁允烨跟上两步,在顾今夕耳边低语。
“春宵一刻值千金,世子还是好生陪新妇吧。”
顾今夕倚在周乐安身上,快步出了正厅。
背后依旧是和和美美的赞笑声。
现在正是三月,乍暖还寒的时候,刚出正厅,外面就起了风。
“夫人月子都没出,就要出来抛头露面了,也不怕吹风伤了身体。”
周乐安心疼顾今夕,语气不自觉重了些。
“二小姐,夫人不想去的,是太太说谢小姐入门,夫人必须去迎,还要表态,将来和谢小姐平起平坐。”
济宁侯府算什么东西,也敢对她周乐安的人使脸色!
周乐安心里愤愤不平,却作不得。
“银月,少说几句,往后咱们在自己院里安心过,管别人做什么。”
顾今夕一向是和气的性子,又不肯将长公主抬出来,才会让卢氏越磋磨她。
眼看着走过了顾今夕的院子,他们还没有停脚的意思。
银月说:“夫人如今住在佛堂,要日日为小小姐和长公主念佛诵经。”
周乐安的心往下坠了坠。
别看她生前风光,死后,真心实意念着她的人,真没几个。
“嫂嫂何苦呢,生老病死自有轮回,你该把身体养好才是,否则,走了的人也不安心。”
顾今夕哽咽,“我若不守在佛前,才是不安心。一闲下来,我就想起夭折的女儿,想起挚友,心如刀绞,生不如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