妇人低下头,瞧着被竹篾覆盖的膝盖,神情很快低落下来。
若不是这背时的风湿病,害得自己不能下地劳作,也不至于让孩子如此辛苦。
不过,妇人很快又高兴起来。
她想起,儿子马上毕业,成绩一直很优秀,从未跌落过全乡前三名。
而且,儿子还说,那个在乡政府上班的江叔叔许诺,若许普贤愿意,以后就去县城读初中,将来一定能考上大学。
妇人猛然想到,若孩子真去县城读书的话,那得多大的开销啊?
于是,妇人更加卖力编制竹筲箕。
走出竹林,少年远远望见两道人影一前一后朝这边走来,不由一怔。
只是愣神不过几秒钟,少年忽然狂奔,边跑边喊:“江叔叔!”
走在前面的来人,正是横山乡党委书记江宁。
少年跑近来人身边,羞红了脸蛋,嘿嘿作笑,不好意思地挠了挠脑袋。
江宁蹲下身子,替还是孩子的少年拍打去身上泥土,轻声问:“许普贤,还好吗?”
少年重重地点了点头,大声说道:“江叔叔,我爸过年回家了,他说很可惜,没能见到你,否则一定当面向您道谢。他还说,今年回家,请您来许家坳做客。江叔叔,您一定要来哦!”
江宁嗯一声,笑眯眯道:“许普贤,我身后这位哥哥叫霍不群,资格的大学生哦。”
少年望向江宁身后那位身材高大的年轻人,脆生生地招呼,“您好,霍哥哥,我叫许普贤,欢迎您来许家坳。”
霍不群一愣,随即呵呵笑道:“哟,你个娃儿,可别听江叔叔乱介绍,你就喊我霍哥哥吧,我还没婆娘呢,哪能当你叔叔?许普贤,咱们约定,你咋喊江叔叔,就咋喊霍叔叔,如何?”
“额……”许普贤目光犹豫,瞧向江宁。
江宁起身,摸着少年脑袋,说道:“行嘛,你就喊霍叔叔嘛,不过,以后你来乡政府,你不许不吃饭就离开,得请这位霍叔叔管饭,否则就喊霍哥哥,可以不?”
许普贤咧嘴一笑,连连点头。
霍不群朝着身前的背影使劲翻白眼,却不敢出声。
江宁望向前方竹林,问道:“许普贤,你妈妈在家么?”
少年应道:“嗯,妈妈在编筲箕。”
江宁收回视线,定睛瞧着少年,轻声道:“我俩就不进屋子了,在此别过。普贤,还记得柳老师曾经给你说过的话没?来,说给我听听!”
“嗯……柳老师说,许普贤将来要读大学,所以就的去县城学校读初中。”
江宁笑道:“给妈妈说没有?”
少年点点头。
江宁举起右掌,扬在空中。
少年稍作犹豫,也举起右掌,重重拍上去。
随着一声清脆的击掌声响起,田埂上传来一阵笑声。
妇人很奇怪,不知外面生了什么。
很快,她就看到儿子空手返回,赶紧问道:“牛娃,你刚才在跟谁说话呀?”
许普贤应道:“跟江宁叔叔呢,他说就不进来跟你打招呼了,现在赶回场镇去了。”
妇人顿时着急,连声责怪,“你呀你呀,怎么不懂礼貌?人家来许家坳,无论如何都得请进屋,喝一杯开水呀!”
许普贤走上台阶,蹲在母亲身边,为难道:“可是,我得听江叔叔的话呀,他说不来的,未必我还拖他不成?”
妇人叹口气,低声说:“我们一家都得感谢人家江叔叔呢,不仅帮着转卖筲箕,还给咱家修房子,多大的恩啊?!”
孩子没说话,眼眸亮晶晶的。
少许金色阳光,透过竹林,泄入屋前院坝。
满院飘浮起泥土清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