嚴老夫人轉著手?上的佛珠,良久,吐出「作?孽」二?字。
嚴夫人牽著嚴懷意,轉身離開,她決定今晚不睡了,非要好好念上幾遍佛經——消孽。
屋內,兩個人從「洞」里爬出來。
嚴克把被褥鋪到地上,擺上兩隻枕頭,「我們?將就?一晚,明日一早,我帶你走。」
李凌冰冷哼一聲,滾到里側,用?背對著嚴克。過了一會兒,她把頭稍抬一抬,將長發捋順,撥到脖子下壓住。昏暗的燈光下,他看到光潔的脖子與纖薄衣衫下微微下傾的溝壑。
她抱怨:「你們?嚴家真窮,連張好榻也買不起!」
嚴克怕露了餡,並不搭話。
她又道:「等天一亮,你自己走,我不跟你走。」
嚴克這?才開口:「不成,你得跟我走!」
李凌冰頓了頓,拋出一句:「憑什麼?」
憑什麼?
他自己也不知道。
他不記得自己是誰,不記得自己有什麼親人,不記得他們?二?人的過往。
他只記得,他要帶她走。
至於為什麼?
或許老天只仁慈了那麼一次,讓他的記憶停留在最重要的一件事上。
李凌冰又加重語氣,問了一次:「憑什麼?」
避無可避,嚴克回答:「我不知道。」
「別給我裝傻,你什麼都知道,你就?是故意的!我這?次是徹底離了你,別再想?招惹我。」李凌冰停頓一下,隨後?輕聲嚅喏:「嚴止厭,我早就?不愛你了。」
嚴克在她身邊躺好,用?手?臂鉤住她的脖子,把她往自己身上按,他把頭埋進鬆散的頭髮里,嗅著那薄荷香,啞然道:「我知道。」
李凌冰掙扎。
嚴克沉聲道:「別亂動,我身上有藥,不太穩。」
李凌冰不動了。
不是因為害怕,只是喜歡這?一刻的相擁。
她這?樣?打算。
再過一刻吧,再過一刻,他們?就?分開。
這?個「再過一刻」之後?又跟了無數個「一刻」。
一直到天明。
這?一夜,嚴克似乎睡得香甜,胸口穩穩起伏,溫熱的氣息噴進她的脖子。她數著他的呼吸,數到一百下,屏息轉過身,凝望他熟睡的面容。
屋子裡太暗了,她看不清。她抓來燈盞,讓柔和的燈火照過他一寸寸的皮膚。
她發現他眼角有一道傷疤,細長如蛇,呈淡淡粉色,這?傷看起來已經癒合很久——她記得,這?道疤上一輩子是沒有的。
一不當?心?,燭油滴到他臉上。
他的眼皮動動,沒有醒。
她立刻放好燈盞,重臥好,用?手?指尖尖扣掉蠟燭油,隨後?勾起他披下的髮絲,一圈又一圈地纏繞。他的頭髮冰冰涼涼,麻癢的感覺順著手?指透進她心?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