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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4章 同行（第1页）

沈宁昭伏在栏杆上，顾池宴站在她身后拥着她。月光皎洁，给下面的湖水披上一身银白的纱衣，随风轻轻摇曳。

“在想什么？”顾池宴贴着她的耳边问。

“在想那日的花朝节。”

“喜欢吗？”顾池宴吻了吻她的侧脸。

沈宁昭抿着唇，不回答。半晌才道：“太危险了……那些天灯你后来是如何处理的？”

顾池宴将人扳过来，看着她的眼睛，执着地再问：“喜欢吗？”

沈宁昭仰着脸，此刻，圆月在顾池宴的头顶之后，照得整个朝晖阁熠熠生辉，唯有顾池宴的脸在阴影里，可那双眼睛，依旧亮得吓人。

沈宁昭向后靠去，没有预想的石栏的微凉，却被一只温热的大手托住了腰。

沈宁昭轻笑，将身体的重量交给那只手：“喜欢。”

“顾辅画工了得，信手拈来，惟妙惟肖，实叫人惊叹。”

“那十二幅画微臣画了一个月，才勉强得了几分神韵，陛下谬赞了。”

沈宁昭愣了愣：“你从那么早之前便开始准备了吗？可你怎么知道那日我一定会来呢？”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你会不会来，来了看到这些会怎么样。你一向嘴硬，我拿不准你心里究竟会如何选。可是，这些事我必须要做，我总要先告诉你我的心思，我的决定，再来等你的答案。花朝节若是不成，还有上元节，上巳，端午，七夕……

今年不成，还有明年，后年，大后年……”

“只是在赌？”沈宁昭仰起脸瞧他。

“赌也是要筹码的。陛下当初蓄意撩拨，把微臣拉进时局。如今棋局过半，胜负未分，自然还未有定局。”顾池宴将人拉近：“陛下对微臣有救命之恩。既然陛下不舍得微臣死，想必是还有用得上微臣的时候。”

顾池宴这样的人。怎么会听天由命地去等一个不确定。他是要握有足够的筹码，取得他想要的那个结局的。

顾池宴不是在赌沈宁昭如何选，而是在赌，她什么时候才会心软，才会回头，与他相拥。他做的这一切，都是为了告诉沈宁昭，只要你回头，你就能看到我。

沈宁昭靠着顾池宴，与他依偎着，他身体的温度包围着她，似乎隔绝了一切的寒冷，包括夜里缠着她不放的那个梦魇。

沈宁昭额头抵在顾池宴的胸口：“现在，你也在等我回头吗？”

顾池宴默了默，轻轻地摇了摇头：“我现在还不敢赌，我只是在攒筹码。”

沈宁昭伸手圈住了他的劲腰，轻叹一口气：“对不起，这些日子，叫你担心了。”

顾池宴用力抱紧了她。

“这些日子，我的身体总是不好，药一碗一碗地灌进去，总不见起色，我也明白，也许是我自己不愿意好起来。”

“病去如抽丝，你不要心急，况且有云霜姑姑在，你不会有事的。”

沈宁昭摇摇头：“珩渊，你知道吗？自我登基以来，清洗六部，选妃，东巡，还有宁王的端州三卫……每一件事，我都预演过无数遍，甚至是意外暴露的对策，都应有尽有。所有的事情我都考虑过了，却唯独不包括母亲会离开我这件事。

我想过千万种可能，唯独没有，她至死都逃不出邑都皇城这种可能。我的棋牌上失去了最重要的一个位置，这实在是一个巨大的打击。这盘棋，我突然就不想下了，我想要掀翻棋盘。”

“那日在立政殿，我吓到你了吧。”沈宁昭抬头看他。

“你知道，我怕的不是那场火，我怕的是你丢下我。”顾池宴的声音有些哑：“你狠狠心，就能推开我。”

“对不起，珩渊。”

“如果你想要走，我现在就去备马。我们什么都不管了。如果你想要留下来，我便提刀相送。”

“你知道，这两种选择，意味着什么吗？”

“当然。”

沈宁昭在一个月之前失去了她的太阳，如今，日月轮转，夜色里的一轮圆月，再次照亮了她前行的路。

林太傅教她家国大义，母亲教她自尊自爱，顾池宴教她进可攻，退可守。

远处的邑都已经沉睡了，只偶有几盏油灯将四方的窗户，染得昏黄。打更的声音隐隐约约地传过来，大街上每隔一段便设了街灯，虽不甚明亮，走路却是够了。

只要街上的街灯一直亮着，总是要给晚归家的人几分安慰。

只要街上的街灯一直亮着，城里的安睡的人总要多几分心安。

只要街上的街灯一直亮着，无家可归的人才更有勇气期待天亮。

那不只是一盏盏的街灯，那是不甘，是挣扎，是难舍。也是期许，是希望，是责任，是明天。

黑夜里，有一盏灯，总是好的。

“初次对弈，我曾与你说过，漠北二十四城该再添一城，北岐该为我大邺的北岐郡，你可还记得？”

“微臣怎敢忘？”

“国恨家仇未消，踌躇满志未成，怎可退？顾爱卿可愿同朕往？”

“微臣愿意。”

圆月西移，寒风更甚，顾池宴牵着沈宁昭的手离开了朝晖阁。过了一炷香的功夫，朝晖阁的三层佛堂，门轻轻开了半扇，从里面闪出一个人影，因为紧张，关门的手不住地着抖。她左右瞧着，四下无人，又借着夜色，很快消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