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去也是坐的王翠她男人驾的牛车,几颗糖和糕点推来阻去,直到何秀英按着那些东西装作生气道:“你不要我就扔这地上了,谁捡到谁吃。”
王翠见何秀英这么坚持,这才作罢了,无奈地把东西接到了手里。
其实这番推拒也不是客气,而是她真心地心疼秀英和她几个孩子,不想秀英为了道谢把这些稀罕东西给自己家,她家里就一个孩子,平时吃得起,可秀英家孩子多,好东西不够分呐。
刚回到家,一家人脚还没迈进院门,二媳妇刘品兰从水缸里舀水,斜眼扫了他们几下,故意大声说道:“早知道大嫂要去赶集,就让大嫂买点白面回来了。”
盛老太太闻言瞥了眼何秀英,嘴上没说话,表情却分外嫌弃,明显又听了刘品兰的话,觉得何秀英不操心家里。
可是白面这东西重的很,价格也贵,就算买的少,拎着走三十里路也足够累人。
盛遂禾翻了个白眼,随时随地开启阴阳怪气模式,“家里没白面了?哎哟,从粮食到现在也没吃过,咋就没了呢?厨房不会生老鼠了吧?”
白面这种细粮比别的什么玉米面高梁米好吃,盛老太太掌控着面缸,时不时给盛遂勇烙鸡蛋饼吃,还都是背着人烙的,要不是岁岁和她说,她还不知道奶居然给盛遂勇开小灶吃独食。
岁岁也是奶的亲孙子,待遇却天上地下。
究根结底都是二婶会挑拨,爷奶又偏听偏信,要不然有岁岁这样俊的孙子,没有哪个爷爷奶奶会不疼爱。
盛遂禾指桑骂槐,这话说的刘品兰和盛老太太都黑了脸,偏偏又没法反驳,她们心里可以偏心,做法也可以偏心,唯独嘴上得装公平,把一碗水给端平了,否则落人口实。
敌人偃旗息鼓,盛遂禾大摇大摆地和家人走回屋里,可还没平静多久,晚上的饭桌上又爆了争吵。
争吵的中心还是大哥娶媳妇儿的事情,二房和三房持反对态度,但二房会做表面功夫,不提一千块钱彩礼太贵,转而说军队里的女孩儿这不好那不好,诸如遂行娶了媳妇说不定就不回家了,忘了爹娘,以后还被岳父岳母拿捏,不是倒插门胜似倒插门,反正二房说的头头是道,觉得军队里的女孩儿没有一丁点好处。
先将军队女孩儿踩到地里,二房接着再把农村女孩儿夸到天上去,说是勤快孝顺,知根知底,离得近还能伺候公婆……总之娶农村媳妇在刘品兰嘴里简直是天大的好事儿,谁不娶都是吃了哑巴亏。
要不是何秀英知道儿子根本没有结婚的意愿,说不定还真被二房给洗脑了,可是她经过儿子和闺女苦口婆心的指导,心里的想法非常坚定,不论对方说什么,她都要坚持说遂行喜欢人家,且军队女孩对儿子事业好,儿子就得娶这个不存在的媳妇儿!
“村里媳妇儿给遂行打理好后勤,那遂行也能专心打拼,咋就阻碍事业了呢?”刘品兰装作一副操心模样,好像何秀英夫妻俩不听她的就是犯了错,而她一个旁观者最为清醒,在苦苦劝告。
何秀英叹气,也伪装得很好,“那咋能一样,娶个军队里的女孩就多了一份军队里的关系,将来不说提携,起码也能帮我儿子争个投票,这位置就稳固了。再说了,军队里的娃儿都是自己洗衣裳叠被子,遂行都做惯了,用不着媳妇儿给他料理。”
盛忠远点头,儿子从小就独立,什么都自己来,村里的叔叔伯伯拦着他说男人不能进厨房,不该洗衣做家务,可他儿子却反驳说军队男子样样都是自己来,也不妨碍他们建功立业,世上没有所谓只有女人该干,男人不该干的事情。
那些话把村里许多男人说得没法回嘴,就连盛忠远自己都有些惭愧。
他之所以坚持那些言论的正确性,无非是因为他自己受利,不肯放弃自身利益罢了,可他儿子不同,遂行是个敢放弃敢承担的,因此他也坚信这个孩子能在军队闯出一片天地。
盛忠远替儿子说话,“是啊二弟妹,你担心的那些事情对遂行来说不算个事儿,他现在就缺个梯子往上爬。”
他还不知道儿子已经升排长的事情,何秀英跟孩子保守着密,在计划达成之前不会向任何人透露,哪怕盛忠远是孩子的亲爹。
刘品兰见对方油盐不进,心里恨得牙痒痒,那可是一千多块钱啊,凭啥大房要花这么多钱娶媳妇?
尽管二房和三房找遍了所有理由,很卖力地反驳,仍然改变不了何秀英坚定的内心,因为她是有备而来的,她清楚地知道她的目标不在于争论哪里的儿媳妇更好,而是尽可能地逼迫二房或者三房提出分家。
就算二房不提分家,也不能再让二房伪装成为他儿子好的模样。
在何秀英一遍又一遍地重复诉求之下,二房夫妻俩都争累了,感觉何秀英像换了个人,根本就是个倔驴子,只会说对事业有帮助这句话!
无论他们有什么高明的招式,大嫂就简单一句“盛遂行出身低,家里只能帮这一次,就必须帮到底”,一句话就让盛老头子沉默思考起来,显然有些犹豫。
盛遂行是家里的长孙,他要是有了出息就能光宗耀祖,还能提携照顾家里其他孩子,他们一大家子都能沾光过上好日子,这确实是好事,可就怕遂行他本事不够,白白浪费钱……
盛老头子还是这个家里当家做主的的人,看见他表情迟疑,刘品兰和盛忠文坐不太住了,盛遂行只是侄子,他们当叔叔婶婶的有什么责任去托举盛遂行?
盛老太太舍不得出这个钱,布满皱纹的脸一直很臭,和树皮一样干巴,二房想当好人装大方不提钱,可盛老太太没有顾忌,直接命令道:“叫遂行不要跟那个贪财的来往了!咱家还得吃喝呢,娶了这媳妇儿是让一大家子人都喝西北风吗?”
什么事业不事业的,遂行在军队十年都不一定挣得了一千块,拿这么多钱就娶个媳妇儿回来,这不是打水漂吗,洗衣做饭生孩子,村里哪个女孩儿不行?
人家还只要一二百就能娶回家,再说那村头的刘红早就和她打听了,啥都不要,三十块钱彩礼也愿意把闺女嫁给她孙子!
娶这样的女人有啥不好?
遂行估计也是没本事的,自己爬不上去,就想走歪路,靠吃女人软饭上去!
盛老头子敲了敲了烟杆儿,一股烟气弥漫在空中,缓缓开口道:“遂行能和军队里的女娃儿看对眼是好事,家里也愿意支持孩子向上展。”
二房三房闻言立马变了表情,心里焦急不已,可盛老头子话头一转,目光落在大房夫妻俩身上,又说道:“但这一千多块钱不是小数目,家里十几口人还得吃喝,不能因为遂行的婚事影响家里生活。”
盛忠远低下头,被说的有些愧疚。
何秀英还没表态,刘品兰就急着附和:“爹说得对,不是咱们不愿意,是一千多块太多了,咱们大人省一省没事儿,那孩子吃不上饭可咋办?”
何秀英看了她一眼,又转回头,语气温和地说道:“所以娘不如把之前给遂行攒的彩礼钱拿给俺们,还有我家大姑娘拿回来的彩礼钱,这凑一凑快有七八百,我让遂行跟那女孩儿谈谈,看看能不能将就一下,我想遂行看上的女孩儿不会差,应当好说话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