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是开始,也是结束。
薛芮欢觉得她已经快要接触到死亡了,不然怎么看到一个瘦高的男子披着毯子,弓着腰穿过火朝着自己走过来,步伐坚定面容清俊。
那人到跟前,“薛芮欢?”
薛芮欢伸手给他,泪流满面,痴痴地说,“韩廷,你来接我了。”
“看来没糊涂。”披着毯子的男人说,又问她,“能自己站起来吗?”
薛芮欢愣愣地看着他,愣愣地摇头,迷糊中的韩廷竟然是这样生动,他弯下腰抱住她,把毯子严严实实地盖在她身上,热热的呼吸喷在她脸上。薛芮欢紧紧地抱着他,埋首在他心口位置,默默流泪,韩廷一定是放心不下她,来接她了。
“倒是会趁机占便宜。”抱着薛芮欢的人嘟嘟囔囔。
迈着要走出去的腿被倒在地上的另外女人拽住,附近是噼噼啪啪烧断的声音,大楼岌岌可危。
男人毫不犹豫伸腿踢开地上女人拽着他的手,冷漠着问,“你是谁啊?没说还要救其他人啊,怎么还有一个。”
“韩廷,我是妈妈。”曾芳林的喊叫声撕心裂肺,她的手直直地向前伸着,望着那个决绝地离开的背影。她突然想到那个多年前的孩子,他瘦瘦小小的,伸着手面对着自己,希望自己能抱抱他,因为他见到别的父母抱了别的孩子。
那天,她也是这样决绝地挥开孩子的手,冷声训斥他,“你再跑我就打死你。”
原来这对曾芳林来说,才是最深的惩罚,有一天她的儿子再也不怕她,对她的呼喊置若罔闻,再也不会顾忌她是母亲,再也不会贪恋从她这里得到微弱的温暖。
走到远处的人停住脚步,回头看了眼被大火包围的女人,他撇了撇嘴,“骗谁呢,我妈早就死了。”
刚被抱下楼,大楼燃烧最后一根支撑,轰然倒塌。
那堆易燃物被触碰到,掀起巨大的热浪,把这片废旧的楼房,炸得零碎,包括那些记忆。
?
☆、
?浑身都是疼痛,后背尤甚,睁开眼睛是凄然的白,薛芮欢躺着一时分不清是在哪里。身体动弹是难受的,还好大脑是清醒的,她最后的记忆是那个清俊的脸庞和熟悉的拥抱,是韩廷吗?
想说服自己相信又不敢奢望。
回神过来才注意到,房间里是吵吵嚷嚷的声音。
“我不是韩廷,好吧,就算我叫韩廷,也不是你们说的那个韩廷。”
“你怎么不是韩廷,你就是韩廷。”薛妈激动的嗓门老大,“你和欢欢结婚,想不承认还是怎么?你们还有孩子,快把孩子抱过来,让他看看。”
连一贯淡定的薛爸的声音都变了音准,“想赖账除非换张脸,念念和你长得一样,你骗谁呢。”
“如果你们是要给我介绍女朋友,我很乐意,但是老婆就算了。”被拉住衣袖的年轻人说,满脸郁闷地掰两位老人紧紧抓住他的手,一张俊脸极度扭曲,“别拉拉扯扯,我真的不是韩廷。”
韩廷韩廷……薛芮欢再听不到其他,耳朵里脑袋里只剩下这个名字在回荡。她不敢轻易坐起来,不敢轻易抬头去看,害怕又是一场自欺欺人的幻觉。
撑起来朝着声音那处看过去,薛妈和薛爸情绪激动地拉着一个人,那人背对着病床,简单的白色衬衣,被揪紧的后背勒出结实的肌肉,短发要长一些。
“韩廷,你没死。”薛芮欢撑着床,一步步朝着那个人走过去,她佝偻着脊背站在他背后,未开口眼泪已经先流出来,想笑着打招呼,声音却颤抖。
“你醒了就好,赶快和他们说,认错人了。”年轻人已经处于崩溃边缘,暴躁地揉着自己半长的头发。
待他转过来,清晰看到他的脸,薛芮欢几乎是立即扑过去,紧紧地抱住他的腰。拥抱住的腰身不再瘦弱,可薛芮欢知道这就是韩廷。
她埋首在他心口,泣声再次叫他名字,“韩廷。”
韩廷脸完全垮下来,塌着肩膀。
薛芮欢仰头,眼睛里都是眼泪,急声说,“我们的孩子叫念念,你看到她没有?”
“这都什么跟什么。”年轻人更加抓狂,一个两个对他又蹭又抱,他的手高高地举着,哀声呼救,“谁能把她拉起来。”
四个人正争执不下,韩廷看到站在门口的年轻夫妻,像看到救星,挥着手求救,“赶快把她扯开,脏死了。”
叶玄清和向荣添坐在一侧,薛爸薛妈坐在一侧,韩廷坐在病房里的矮凳上,薛芮欢坐在床边,她的眼睛直直地盯着韩廷,没有注意到其他四个人在说什么。
“我们找到他的时候,已经被注射,还好医治及时才保住性命。”叶玄清看一脸不耐烦的韩廷,及满脸爱意的薛芮欢,叹口气对两位老人坦白,“韩廷不记得以前的事情。”
“全部不记得?”薛妈不可置信。
叶玄清知道难以接受,还是点头,“他不记得在哪里长大、不记得父母是谁、不记得做过什么事情,包括……”叶玄清顿了顿,觉得实在难以开口,“包括欢欢。”
“过去的事情对他来说只有痛苦,忘记也好,忘记就能重新开始。”薛妈看着全身全心望着韩廷的女儿,心里心疼眼眶一酸眼泪掉下来,“可他不记得欢欢怎么办。”
不远处,韩廷盯着病床旁桌子上的水果篮看,只是不经意地瞥了一眼,很快移开。
薛芮欢把果篮的保鲜膜抠破,从里面拿了苹果出来,“你想吃苹果?”
果篮里水果有七八种,而他只是随意看了一眼,韩廷吃惊,“你怎么知道我想吃苹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