披散着白的女子被绑缚在通天的青铜柱上,不知过去多少岁月。
来自天地八方最凛冽的风如刀般撕扯她的肌肤,破开又愈合,无穷尽的循环,仿佛诸神对盗火者普罗米修斯的惩罚。
她双目睁开,灿烂的黄金瞳孔中留下两行浓腥的血,无悲无喜。
终结之日到来,铁青色的天空混杂着烈焰的颜色,苍穹下唯一一株巨大的树木矗立着。
已经枯死衰败的树枝向着天空延伸出去,织成一张巨大的网来支撑起皲裂的天幕。
一眼望去铺满枯骨的荒原上,漆黑的巨兽从骨骸海深处张开遮蔽天日的双翼,膜翼上挂满骷髅,仰天喷吐出黑色的火焰,震天咆哮间泼洒着死亡末日的色彩。
2oo6年9月,海滨城市一处旧城小区的房间里,名为云镜的男孩从噩梦中惊醒。
他的脸色苍白,汗水从额前滑落在脸颊上划出一道道水痕,双手紧紧攥着薄被,皮肤下青筋暴露。
似乎刚从那逼真的末日画面中回过神来,他不自控地颤抖咳嗽,呼吸急促,痛苦的喘息都像是破旧的风箱在透支着心肺的每一次泵动。
隔壁传来匆匆穿衣下地的声音,房门推开,一个女人的身影摸索着来到床边打开台灯。
云镜斜倚着床背地看着来人焦急的神情,拍了拍她给自己测额温的手,嘴角扯起一个不算难看的笑容:“妈,大半夜的你来干什么。”
女人的名字叫周瑕,年纪在四十岁左右,曾经姣好的面容在工作和家居生活的打磨下变得有些粗糙,头还有些糟乱。
她嗔道:“还不是在隔壁听到你叫唤,是不是又做噩梦了?看你这脸色多难看,摸着好像没有烧,有没有其让地方不舒服?”
云镜摇了摇头:“没事,做梦而已,我都这么大人了睡个觉还能要你操心啊。”
周瑕见孩子似乎并没有什么大碍,稍定心神后倒了杯凉开水给他喝下,皱眉道:“最近是不是做噩梦的次数有点多了,一个月里好几次了吧?”
云镜随手把杯子放在床头柜上就将母亲往外推:“好啦好啦,没事的,你就别操心了。”
周瑕依旧一步两回头地叮嘱道:“那你缓一缓就睡,明天还得早起参加开学典礼呢。”
男孩摆了摆手,笑道:“知道了知道了,你赶紧休息去吧。”
母亲关上门隔着门板应道:“好好好,早点睡。”
云镜侧耳听着隔壁窸窸窣窣的声音平静下来后,脸上的笑容渐渐消失。
轻轻叹了口气,透过充当遮阳帘的旧报纸向窗外望去。
夜晚宁静而深沉,天空被铅黑的云层覆盖,仿佛一捆浸润浓墨的绒布缓缓降落将整个海滨城市包裹其中。
晚风裹挟着夏末的暑气穿过这座靠西的旧城区,与远处酒吧街和烧烤摊的嘈杂声交织成一幅独特的烟火画卷。
而这座只隔着一条街的老小区则无声地矗立在那里,寂静得像是一座座沉默的墓碑。
调皮的风路过云镜房间外的阳台时,惊醒了他屋檐下的风铃。
这只小巧风铃的铃舌是一把银色的钥匙,在晚风的吹拂下响起了细密清脆的声响,但是男孩忘记了这把钥匙曾经是被用来开哪一把锁。
车道间偶尔穿梭亮起的车灯照亮男孩的侧脸,黑色碎下显得削瘦但是精致的容貌。
颇为挺翘的鼻子,细密的眉毛下的眼睛很有灵性,嘴唇因为适才剧烈的咳嗽略显苍白,如果再添上一副细框眼镜会显得更有书卷气,一看就是那种老师喜欢的三好学生。
云这个姓氏并不是来自于他的“父亲”或者“母亲”,严格来说刚刚开门来的“妈妈”是他的养母兼监护人,她的丈夫名叫顾晨,而男孩的姓实际上来自于他的爷爷。
“镜”则是周瑕取的,出自于韩愈《别知赋》“物何深而不镜,理何隐而不抽。”
取这个名字也是希望云镜长大能做一个洞达世情、清正高洁的人,不得不说确实用心良苦。
云镜亲生父母的消息顾晨夫妇也不甚了解,夫妻二人只知恩师云一阁在欧洲因为意外去世,后来辗转将婴儿时期的云镜托付给他们抚养。
顾晨在云镜记事前也因为工作原因从未见过面,只有偶尔寄回来的书信和钞票让他知道自己还有个养父在外艰苦打拼。
他是个天生聪慧的孩子,从小就有着远同龄人的记忆力和智商,小学到高中的所有考试成绩都是名列前茅,这还是他刻意控分的前提下。
生性低调内敛的他深知在一个群体里太过突出或许会招来老师的青睐但是会让你更加被同龄人孤立。
他知道应该去隐藏一些不同于普通人的天赋,如果你领先别人一步是天才,领先两步是人,领先十步就是怪物了。没有人喜欢和怪物相处,所以他也有意识地去扮演着一个“好学生”的角色。
或许老天是“公平”的,云镜身体一直有些病弱,经常咳嗽。
去医院检查很多次也没有个结果,县医院的医生认为只是慢性支气管炎,可能是从娘胎里就带出的病,很难彻底根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