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后,他说:“多谢。那么,我的订婚宴,请你务必要来。这是最刺激的场合,希望你喜欢。”
司令一松手,何楚卿径直脱了力。
在他离去的背影前,这一身定制的衣服再金贵,何楚卿也顾不得一点,直蹭了一后背的砖灰。
汽车动的声音响过,绝尘而去。
匆遽的脚步从另一侧响起。何楚卿抬头看去,见到柳兴萼赶来,一瞬不瞬地惊讶地看着他倚靠在墙。
柳兴萼上前去把人撑起来,问:“这是怎么了?”
何楚卿任凭他把自己架起来,总算能站好。此时,别说是柳兴萼,就是杨德晖站在他面前对他来说也是一样。
他说:“谢谢你。”旋即抽出胳膊来,旁若无人地离开了。
柳兴萼静默了一会。他原本是为结识顾司令,一路小跑着赶过来的。谈话他仅听见了最后两句话。
他原本在想,何楚卿到底是做什么才有幸和顾还亭相识的?原来靠的是这一张脸。
也不过如此。
北宁的十月,过了秋分还留有余热。
薛麟述跟在司令身后进了扰攘的饭店,意料之中地收获了不少频频侧目。司令由侍应引上楼的功夫,薛麟述四处扫了扫,看见报架上立着的报纸页就印着江媛挽着顾还亭的照片。
他留意了一下报社名字——北宁时报。这可不是什么小报社。消息一个人一个人地洪泛开,没什么能瞒过别人的耳朵。
傅月襄和白鹭已经到了。
顾还亭进门时候,白鹭才放下报纸,跟傅月襄一起站起身来敬了个礼。
礼数周到不妨碍他嘴贱,白鹭接着说:“大司令啊,都说人逢喜事精神爽,怎么你看起来好像不太爽?”
顾还亭没理他,对二位师长说:“都坐。”
傅月襄一周能跑五天顾府,看见顾还亭,他恨不得像见了亲哥一样热络。当即替他回怼道:“你爽,你最爽。三十多了喜迎第二春,没人能比得上。”
白鹭和何辰裕的往来在北宁早就不是秘密了。
白师长威胁的目光多扫了傅师长两眼。为了顾一盈,傅月襄巴不得地和顾还亭扯了一条裤子穿,这狗腿的模样他是半点看不上。
薛麟述先让侍应退下,自己包揽了倒酒的大任,给诸位将军满上了。
顾还亭被军务耽搁了一段时间,早叫二位师长先点上了菜,人齐了,才开始端上。
等到菜品齐全,关上门,屋内除了当兵的再没别人,他们才没有顾忌地说起话来。
自从白鹭那日挑事起,傅月襄作为旁观者,算是彻底看透了,白傅两军再倾轧也是自找麻烦。加上他倾慕顾家那位独特的小姑娘,索性即刻做东,将白鹭和顾还亭请到一张饭桌上来。
此后,虽然他们仨仍有嫌隙,但到底统一了战线。
如今,顾司令将要成婚,北宁又在举国眼皮下盯着,只等预备通商口岸的文件。
北宁驻军成了瞩目的焦点,他们仨身上的压力,自然不会小。这节骨眼,顾还亭请来了二位师长用餐。
“你们来时候看见了吗?”傅月襄坐在另两位中间,说:“隔壁坐着的是那商会会长柴隆昌。边儿上围一圈为商的、为官的,从调查局到北宁政府,不堪入目。”
白鹭跟傅月襄碰了杯:“反正我们驻军的是不屑于跟他们搅在一起。你放心,”他又和司令碰了一杯,“从上到下,我管的严着呢。”
顾还亭点了点头:“再往后,这饭局上就该有番邦人了。”
白鹭说:“通商罢了,由他们来。你虹海都没怕过,还怕这个?”
傅月襄摇了摇头:“我看未必是怕不怕的问题。”
“这几年打仗,别提展,人民安全都成问题。贸易不求自由,只求一个公平。增设通商口岸没关系,政府那边怎么增设才是问题。”顾还亭说。
“就怕大总职会急于求成。”傅月襄看着杯中酒,若有所思。
何楚卿已经三天没和顾还亭见面了。
说不想是不可能的。
他是知道悔改而没法悔改,只好成天给顾司令写信。信里详述了今天做了的事和明天要做的事,絮絮叨叨,间或夹杂着不正经的荤话。
但顾司令没有回过。
和何辰裕住在一起,何楚卿又不能太放肆,只每天挑了他唱戏的时间出来喝酒消磨惆怅。平日里,正经的时候何楚卿从来没有想到过白昭洋,论起吃喝玩乐,白家大少爷倒是头一个人选。
俩人凑在一起,三天就喝了两顿,平均每顿四个小时。
和这等混子在一起,何楚卿自在多了。
不论是何辰裕玩命的事还是顾还亭爱搭不理,他都能泡在酒精里慢慢接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