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枝看见玻璃上自己的头发跟狮子王似的,赶紧拆开,把厚厚的头发盘一盘,用一根水笔固定。
然后举着断了的发圈,四处瞧。
“给我。”林少锡伸手接过来,随意地放在门把的小凹槽里。
电厂大门的横杆抬起时,杨枝回头望了望。
林少锡把速度减到最慢。
他于这里只是匆匆过客,但有些人原本并不属于这里,却能随遇而安,鲜活得令人侧目。
再慢,也还是走了。
杨枝转回来坐好,很安静。
林少锡蓦地说:“你小时候说话细声细气的。”
杨枝支棱起脑袋。
这是他最近才想起来的,杨枝在午后举着根绿豆冰逗蒋欢,小小声:“喊我姐姐。”
蒋欢嘴馋,又很娇气:“爸爸平时都给我买可爱多的。”
杨枝细声细气:“那个太贵了。”
蒋欢问她:“你真的是我姐姐吗?我和你长的不像。”
杨枝很坚定地恩了声:“你像妈妈,我像我爸,我们不是一个爸,但你还是我妹妹。”
蒋欢拖着长音哦了声,到底还是想吃冰棍的,也学着杨枝的样子,细声细气喊了声姐姐。
那时林少锡背着书包就站在下面一层,听见杨枝很高兴地哎了声。
杨枝没想到他会对以前的她有印象,显出点高兴,接下去补完这个好像有点温馨的故事:“蒋欢后来发高烧,我妈说是我喂她吃冰棍吃的,我多冤啊!我还舍不得吃呢!挨了我妈一顿臭骂,蒋欢也不知道在卫生所跟谁学的,说我要害她,从那以后恨死我了。”
她看了眼开车的人,又更高兴了点:“这下我可有证人了!”
林少锡跟着笑了,点点头。
杨枝搓了搓手,这是个潜意识的动作,想控制一下自己那点没出息的高兴。
她刚来这里的时候,是人们嘴里的拖油瓶。很多难听的话一点一点压弯了她的脊梁,但有人记住了她的另一面,这对杨枝来说,很珍贵。
她把手心都搓红了,视线转过去,看见林少锡又重新戴了表,不知道那块表是什么牌子,就觉得他带着比其他人都好看。以前也这样,放学的路上遇上,不敢打招呼,就远远地看着他背后的书包,觉得他背书包的背影特别神圣。
不知不觉,车经过三宝店门口,杨枝给林少锡指路,从这拐,对对,就这个坡上去,那里有个后门,跟医院相通,那就是宿舍。
林少锡仰头看了眼,挺新,来来往往也都是穿白袍的人,这才放杨枝下去,想了想,又问她:“刚挨打了么?打哪了?”
小姑娘不服气:“我能让她打着?”
林少锡有一双很透彻的眼,上上下下打量一番,回去给老太太交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