么搞是什么意思?想搞死我是不是?今天在你这个老班长面前,我说两句话:第一,我钟超林是过得硬的,省委可以对我立案审查,查出我有任何经济问题,判我的刑,杀我的头!第二,老树就是死了也是站着的,谁想砍倒我这棵老树还没那么容易!”
这两句话说得刘华波心里一惊。
看来,明阳的问题不是一般的麻烦,也许是十分麻烦,也不知高长河是怎么把握的,搞烈山腐败案,竞搞到了钟超林头上,这背后究竟是谁在支持?想干什么?当即想到了省委副书记马万里……
钟超林紧盯着刘华波,又说:“华波书记,我不相信这是你和省委的意思,所以,今天我到省委来了,向你和省委要个明确态度。”
刘华波沉默片刻,平静地道:“钟超林同志,那么,我就代表省委给你个明确的态度:也讲两句话:一,不论是我这个省委书记,还是省委,都没有指示任何一级下属组织和个人调查过你的经济问题,——这不是不能调查你,而是因为省委从没怀疑过你,包括马万里同志。二,省委对明阳的工作和对你个人的评价一点都没有改变,就在昨天的办公会上我还在说:钟超林同志是我们党的英雄民族英雄!没有这个钟超林,没有钟超林领导的强有力的班子率领明阳人民拼搏奋斗,就没有今天这个现代化的新明阳!”
钟超林眼中的
泪一下子下来了,哽咽着喊了一声:“老班长……”
刘华波也动了感情:“超林同志,你反映的这个情况,我一定责成高长河同志认真查清楚!你说得好,老树到死都是站着的,你就这么、站着吧,你是有根基的,明阳这座城就是你的根基!”
钟超林陶着泪点点头:“华波,还有一点,你千万别误会:我向你和省委反映这些情况,决不是为了自己,也不是想打谁的小报告,完全是为了工作。和长河同志的一些矛盾,如果属于工作思路和工作方法方面的问题,我也会尽量去适应,可有些原则问题,必须引起省委和长河同志的注意。”
刘华波这才缓缓说道:“超林,你有这个态度就好。这二十年来,我们确实创造了中国一百年来从没有过的经济建设的伟大奇迹,同时也在改革实践中历史性的创造了我们自己。我们有我们的一套干法,干得还算不错吧,干出了今天这个大好局面。年轻的同志接了班,自然也有年轻同志的一套干法,比如高长河。高长河这帮年轻人能不能干得比我们好?我看还是先不要下结论,看看再说。说心里话,有时对一些年轻同志的做法我也看不惯,可一般情况下我都不去说。不是不能说,更不是怕得罪人不敢说;而是怕挫伤年轻同志的锐气。超林,你想呀,当年人家对你我的议论少了?不也老说我们走
过头了吗?所以,每当看不惯年轻同志的时候,我在心里总是先悄悄问自己:伙计,你是不是老了?”
钟超林动容地道:“可不是老了么?!华波,你最好的年华丢在了明阳,我最好的年华也丢在了明阳,有时想想真觉得像做梦:怎么一下子就老了?就六十了?就从一线退下了呢?”
刘华波趁机说:“超林,你能不能认真考虑一下我的建议:到省城来,做人大副主任,和我这老伙计做做伴?”
钟超林一下子怔住了:“华波,我……我说了半天,等于……等于白说了?”
刘华波道:“怎么是白说呢?我要代表省委严肃认真地和长河同志谈一次!”
钟超林失望极了:“你还是那老一套,抽象的肯定,具体的否定!”
刘华波不置可否,叹息似的说:“我明年也到站了,不会再当省委书记了。”
钟超林茫然地看着刘华波:“所以,你就把我当李逵了,想请我喝毒酒?”
刘华波火了:“超林同志,你想到哪里去了!”
钟超林根本不怕,直愣愣地看着刘华波,目光中既有愤怒又有痛苦:“那么,大首长,请你把话说清楚:这究竟是你个人的意思,还是省委的意思?”
刘华波目光坚定:“这既是我个人的意思,也是省委的意思,否则,我不会再三征求你的意见,超林同志,我可以明确告诉你:省委曾经严肃讨论过这件事。”
钟超林哼
了一声:“明白了,我是党员,只两个字:服从!”
刘华波艰难地笑了,像哭:“这就好嘛,我和机关事务管理局打招呼,让他们在上海路领事馆区给你安排一座独院的小洋楼,离我家近,我们做做伴……”
钟超林淡然道:“谢谢了,大首长,就是工作调动了,我也不想搬家!明阳市的公仆楼挺好的,我住习惯了!”说罢,冷冷看了刘华波一眼,“告辞!”刘华波窘住了。
1998年7月2日10时明阳市烈山县委
因为胡早秋反复提起过临湖镇小纸厂向镜湖排污的问题,所以,田立业在听取临湖镇党委书记秦玉军汇报时,本能地保持着警惕。当秦玉军汇报到昨夜和镜湖市发生冲突时,田立业警惕性更高了,几次打断秦玉军的话头,了解具体情况。
“老秦,你们没打伤镜湖的人吧?”
“没有,绝对没有!田书记,发现镜湖那帮地痞流氓哄抢我们红光造纸厂机器设备时,厂里的群众有些激动,我亲自赶到现场,制止了他们,联防队也去了人。”
“半夜三更,镜湖的地痞流氓怎么会跑去哄抢设备?老秦,你说实话。”
“嘿,田书记,这里面可能有些误会!小纸厂停了,那些设备总还能卖些钱吧?就卖了,人家来拉,镜湖就以为我们又开工了,就闹上了嘛!”
“你们开工了没有?市里可是早就下了文的,小纸厂全要关掉!”
“早就关了,文市长去年还亲自带人来检查过两次呢!镜湖那帮地痞确实是哄抢设备!田书记,你是不知道,这些年来镜湖方面一直欺负我们!耿子敬当书记时,只管自己搞腐败捞钱,根本不管我们的死活,尽签卖国条约!北半湖怎么能说是镜湖的呢?他们的市长胡早秋就是霸道,硬不承认我们临湖镇的权益,年年暗中纵恿他们的人和我们干仗。前年争芦苇,打了一架,镜湖方面扣了我们一台拖拉机,还扣了我们一位副镇长做人质;去年争水面,又打了一架,扣了我们两条水泥船,外带咱县计划生育委员会的一个女主任!田书记呀,这些事都不能说了!你可是不知道,我们临湖镇干部群众一听说你到烈山当了书记,高兴得呀,像又粉碎了一次四人帮似的!都说,这下好了,耿子敬进去了,可来个能给咱撑腰的好书记了!”
“秦书记,你别尽给我说这些好听的!我可告诉你:我这县委代书记不是为你临湖镇当的:你们不要把矛盾再进一步扩大,更不能再向镜湖排污。胡早秋说你们镇党委这个班子是污染根源,建议我把你们都换掉,这是干涉内政,我没理睬他。但是,秦书记,我也和你说清楚,你们要是真敢再向镜湖排污,让胡早秋抓住,我可真对你们不客气:到时候你别怪我没和你打招呼!”
“田书记,这你放心,只管
放心!治理镜湖污染,钟书记、文市长去年就下过死命令的,谁敢顶风上?而且,我们镇党委借着镜湖治污的东风,还搞起了小环境治理的规划哩!我们今年的奋斗目标是,讲文明,树新风,坚决克服随地大小便的陋习。我们的口号是:小便入池,大便入厕,现在已建标准化厕所十六个……”
“好了,好了,小环境治理和标准化厕所的事咱先不谈,还是说昨夜的事,昨夜的冲突确实不是你们小纸厂偷偷开工造成的吧?”
“肯定不是,我用人格担保!田书记,你不想想,我们临湖镇经济情况也不错了,我们还搞那种小纸厂干什么?关于我们镇的工业情况,我顺便汇报一下。党的十五大以后,我们根据中央的精神,抓大放小。这个大就是镇上的碾米厂,职工二十一人,固定资产十五万。这一个大,我们决心花大力气抓好,抓出规模效益。理发店、合作社、三家饭馆等等,要放开搞活……”
“停,停,哎,我说秦书记,抓大放小这话也是你说的?那是中央说的!中央说的大,是指关系国民经济命脉的大型国有企业,不是指你们镇上的碾米厂!真是的,我和你说这个干什么?跑题了。咱们回到昨夜去,照你的说法,昨夜既没伤人,也没造成什么严重后果,是不是?”
“没有,只是扣了镜湖方面两台车和一台摄像机。”
“没扣他
们的人吧?”
“没有,群众很激动,想扣他们政府办公室的女主任,我坚决阻止了!”
“那好,那好。这我心里就有数了……”
临湖镇的秦书记啰嗦了好半天,终于走了,田立业松了口气,正想着要到政府那边参加处理H国大明公司事件的联署办公会,市长文春明的电话偏来了。
文春明在电话里一点好声气没有,开口就问:“田大书记,我丢了个代市长,你知道不知道呀?”
田立业莫名其妙:“文市长,你说啥呀?你丢了什么代市长?”
文春明很恼火:“镜湖市代市长胡早秋失踪了!昨夜在你们烈山失踪的!”
田立业一口否定:“不可能,文市长!昨晚胡早秋和我一起吃完忆苦饭后,就和新华社李记者一起回明阳了!”说罢,还开了个玩笑,“文市长,你那位代市长别是和李记者私奔北京了吧?”
文春明根本没心思开玩笑:“田立业,我正告你,你不要给我甩:你现在身份不一样了,要负责任了!听着:马上给我把胡早秋找到,亲自送到明阳来!我下午要和胡早秋谈镜湖的一个大项目,德国外商已经在国际酒店等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