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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6章(第2页)

那人迟疑着。

“你应该跪下来接受我的祝福。”她悄悄提高声音说。

那人缓缓地跪

了下去,一只手仍拿着吃的。

凯瑞丝把目光转向他的同伴。过了片刻,第二个人也跪了下去。

凯瑞丝为他俩祝了福,然后一踢“小黑”就迅速疾驰而去。过了一会儿她回头去看,梅尔紧随着她,那两个饥饿的男人站在原地傻瞪着她们。

当天下午她们骑行的路上,凯瑞丝忧虑地把事情回想了一遍。阳光欢快地照着,如同地狱里的一个晴好天气。在一些地方,一股股浓烟从林中空地或闷烧的仓房中升起。她逐渐明白,乡下并不完全荒无人烟。她看到一名孕妇在逃过英军纵火的地里收割豆子;两个儿童惊惧的面孔从一座大宅熏黑的石头间向外张望;几小伙男人,通常都是掠过林地边缘的,此时却用警觉的带有搜索的目的走动着。这些人让她担惊受怕。他们面带饥色,而饥饿的男人是危险的。她不知道应该为速度犯愁,还是该为安全担心。

要找到计划中安歇的宗教处所的路程也比凯瑞丝设想得困难得多。她事先没有想到,英格兰的军队在其所过之处,留下了如此惨遭蹂躏的荒芜景象。她原以为周围会有农人为她指路。即使在平时,要从那些从来没到过比最近的集市乡镇要远的地方的人们嘴里打听到路程的消息,都是很困难的。何况现在她要找人问个话,对方都要害怕得躲躲闪闪,或者怒目而视,似要饿虎扑食。

她从太阳判断,

她在向东行进,她想,从晒干的泥地中深陷的车辙来看,她是在主路上。今晚的目的地是以位于其中心的女修道院命名的村落苏厄尔医院。随着夕阳西斜,她身前的身影加长,她也越来越心焦地四下张望,想找一个可以问路的人。

孩子们在她们走近时都吓得跑开了。凯瑞丝还没有绝望到要冒险靠近形容饥饿的男人的地步。她指望着能遇上一位妇女。四处都不见有年轻妇女,凯瑞丝有一种关乎她们命运的惨淡的担忧:她们可能落入了英格兰强盗的魔掌之中。她偶尔能看到在远处有几个孤独的身影在收割没烧毁的庄稼;但她不肯离开大路太远。

她们终于找到了一个满脸皱纹的老妇人,她坐在一座结实的石头住房旁边的一棵苹果树下,正在啃着还没熟就从树上生掰下来的一个小苹果。她满脸惊恐。凯瑞丝下了马,尽量做出和蔼的样子。那老妇人一劲儿要把她那不作数的食物藏到她衣裙的皱褶中,她看来是没力气跑开了。

凯瑞丝客客气气地跟她打招呼:“晚安,老妈妈。我想问一下,这条路能把我们引到苏厄尔医院吗?”

老妇人像是恢复了镇定,很理智地做出了回答。她指着她们正走着的方向,说:“穿过这个树林,再翻过那座山。”

凯瑞丝看到她没了牙齿。只靠牙床来啃生苹果简直不可能了,她心怀怜悯地想道。“有多远呢

?”她问。

“很长的路。”

在她那把年纪,什么距离都是长的。“我们在天黑以前能赶到吗?”

“骑马嘛,还成。”

“谢谢你,老妈妈。”

“我有过一个女儿,”老妇人说,“还有过两个外孙。一个十四岁,一个十六岁。都是好孩子。”

“我听到这个很难过。”

“那些英格兰人,”老妇人说,“但愿他们都在地狱挨火烧。”

显然,她没把凯瑞丝和梅尔当成英格兰人,这就回答了凯瑞丝的问题:当地人分不清陌生人的国别。“两个男孩都叫什么?”

“吉尔斯和让。”

“我要为吉尔斯和让的灵魂祈祷。”

“你有面包吗?”

凯瑞丝环顾四周,看准没有别人跳出来趁火打劫,只有她们三人。她向梅尔点头示意,梅尔就从她的鞍袋里取出剩余的面包,送给了老妇人。

那老妇从她手里抓过面包,立刻送进嘴里,用牙床啃起来。

凯瑞丝和梅尔骑马走开了。

梅尔说:“要是我们不停地把吃的送人,我们就要挨饿了。”

“我知道,”凯瑞丝说,“可你怎么好拒绝呢?”

“我们要是死了,就完成不了我们的使命了。”

“可我们终归是修女啊,”凯瑞丝严肃地说,“我们应该帮助有需要的人,至于我们什么时候该死,还是让上帝去决定吧。”

梅尔感到惊异:“我以前从来没听过你说这种话。”

“我父亲讨厌那些进行道德说教的人。他常说,道

德适合我们的时候,我们都是好样的,可那是不作数的。只有在你一心要做错事的时候——当你要靠不光彩的交易挣钱的时候,或者亲吻你邻居的妻子可爱的嘴唇的时候,或者靠说谎来摆脱可怕的困境的时候——那才是你需要守规矩的时候。他会说,你的道德就像一把剑,除非你要来试验一下,你是不该挥舞它的。这并不是说,他深谙剑的一切。”

梅尔一时沉默不语了。她可能在回味凯瑞丝说的话,或许是她干脆放弃了争论,凯瑞丝说不准。

谈到埃德蒙,总是让凯瑞丝意识到她有多么思念他。她母亲去世之后,他就成了她生活中的主心骨。他总是在那儿,具体地说,就是站在她身边,在她需要同情和理解,或者精明的忠告或准确的消息时,他随时都会给予:他对世事了解太深透了。如今,当她转而向他求助时,那地方却是空荡荡的。

她们穿过一块林地,然后爬上一个高地,一切都如那老妇人所指点的。她们俯视一道浅谷时,看到了又一座焚毁的村庄,与先前所见的一样,但有一组石头建筑,看着像一座小修道院。

“这里应该就是苏厄尔医院了,”凯瑞丝说,“感谢上帝。”

在她走近时才意识到,她已经多么习惯女修道院的生活了。当她们策马下山时,她发现自己竟然期盼着典礼仪式的洗手,默默地就餐,天黑就上床,

甚至凌晨三点晨祷时那种睡眼惺忪的宁静。经过这样一天的经历,那些灰色石墙的安全感真诱人极了,她踢着疲惫的“小黑”一路小跑起来。

那地方毫无动静,但这并没什么可奇怪的——那是村落中的一栋小房子,你不能指望那里有王桥那样大型修道院里所见的熙熙攘攘。不过,在一天的这种时刻,总会有准备晚餐的一缕炊烟从厨房升起吧。然而,当她走近时,便看到了更不祥的兆头,一种沮丧感渐渐吞噬了她。最近的一处看似教堂的建筑,已经没了屋顶。窗户成了空空的框子,既没有百叶窗,也没有玻璃。一些石墙发黑,像是烟熏的。

那地方一片死寂,没有钟声,没有马夫或厨师助手的喧闹。这里一派荒凉,凯瑞丝在勒马走进去时,失望地明白了。这里和村中一切别的建筑一样遭到了火焚。大多数石墙还挺立着,但木质屋顶已经坍下,门及其他木件全都烧光了,玻璃窗都烧散了架。

梅尔不敢相信地说:“他们居然烧了女修道院?”

凯瑞丝的惊愕不在她之下。她曾经相信,入侵的大军对宗教建筑会秋毫无犯的。人们都说,这是铁的规定。一个士兵若敢破坏一处圣地,指挥官会毫不犹豫地将他处以死刑的,她对此曾毫不怀疑地接受过。“骑士品质至此为止吧。”她说。

她们下马步行,绕过烧焦的梁柱和烫脚的碎石,小心

翼翼地迈步走向生活区。她们走近厨房门时,梅尔发出一声惊叫,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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