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帝姬高坐,任安乐却稳若泰山,确实不太像话。
高台上,韩烨眉头微皱,正欲挥手阻止,温朔扯了扯他的袖子。
“殿下,既是敢求娶您的女子,不如让我看看她会如何应对。”
韩烨一顿,收回手,眼底卷起淡淡笑意:“也好。”
碧灵行至大帐前,行宫礼,客气而疏离。
“任小姐,我家公主久闻大名,深憾未能得见小姐一面,还请小姐移帐一聚。”
“哦?公主相邀……”
帐内女子话语还未完,碧灵又是一礼,清脆的声音响彻围场。
“小姐是初次觐见,不知可准备了拜会公主的见礼?”
韶华公主乃天子掌珠,荣宠无人可及,按惯例,初次觐见公主准备礼物乃常理,只是在这个场面便有些苛求了。
无论如何,任安乐毕竟是朝廷四品命官。
“任小姐匆匆而来,公主体谅小姐初入京城,不谙皇家规矩,若是未备倒也无碍。琴棋书画、诗词歌赋,小姐可任选其一,只要得了众家小姐的青睐,小姐便可入锦帐得见公主。”
碧灵一席话说完,俏生生站在大帐前。
帐内,任安乐托着下巴,隔着薄薄的白纱望向对面的锦帐,黑沉的瞳色看不清情绪。
苑琴面色如常,却不知何时起坐直了身子,眉微微皱了起来。她身边立着的苑
书因为气愤紧握双手,眼底凌厉的煞气将出。
这个皇家公主,好话歹话她一人说尽,当真以为她安乐寨可欺不成。
众人看着眼前僵持的一幕面面相觑。
谁人不知晋南安乐寨主长于草莽,蛮荒之地又岂能生出才艺俱佳的大家小姐?
帝都贵女皆仰慕贤名远扬的太子殿下,任安乐犯了众怒,有此一劫,恐难逃折辱。若她在太子殿下面前丢尽颜面,怕是再也不会提及入主东宫太子妃位的荒唐话!
大帐中半晌无声,高台上的温朔挪开眼,端起清酒抿了一口,失望的神色显而易见,唯有韩烨面色如常,嘴角微微勾起。
“苑书,启帐。”
女子低沉的声音在大帐内陡然响起,传至众人耳里,竟有铿锵之感。
众人来了精神,盯着大帐连眼都不眨。
一双手自大帐中伸出,将纱帐掀开,刚才驾车的少女笔直立于大帐前,眉目冷冽,比起禁卫军环绕的锦帐和太子所处的高台,更有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气势。
纱帐被打开,里面的光景便呈现在众人眼前。
一着绛红襦裙的少女正在沏茶,面容娴静,阳光穿透纱帐映在她额间有种淡然静美的典雅,若论气质,毫不逊于锦帐中端坐的世家贵女。
众人的目光循着她端着茶杯的手,落在了帐中另外一人的身上,甫一抬眼,皆而怔住。
大帐中,身着玄色骑装的女子神情安然,眼微垂,长发微绾落于颈间,只懒散
坐着,却有着寻常女子难见的巍然大气。
这只气度,长于晋南的安乐寨主任安乐,便不负她响彻边塞的赫赫威名。
高台上韩烨眼底飞快划过一抹惊讶,随之沉寂。他身旁的温朔眨眨眼,端着茶杯的手一顿。
锦帐内韶华公主唇轻抿,心底生出后悔之意来。
端坐的世家小姐面面相觑,她们哪里想得到,闻名天下的女土匪任安乐竟生出了这般气度来,幸而面容尚还普通,否则……众女偷偷朝高台上的太子殿下和温朔公子看了一眼,松了口气。
此时,仍站在大帐前的碧灵最是难熬,她小心瞥了一眼身旁满是煞气的苑书,完全不复刚才的傲然,额间沁出薄薄的冷汗来,但仍是大着胆子催促:“任小姐……”
“公主既已下令,不敢不从。不过,安乐不善诗画,苑琴,你去吧。”
吩咐声骤起,打断了碧灵的话,沏茶的少女颔首起身:“是,小姐。”
苑琴慢步走出大帐,朝一旁聚集谈论诗赋的士子走去。
一旁的世家子弟此时方才清醒,看见苑琴到来,争先恐后将位置让出。
任安乐乃将才,不善诗词歌赋也合情理,只不过……她身边区区一侍女便能让帝都才俊贵女认可不成?
沉默之间,待众人回过神来时,苑琴已垂首立于案桌之前,她手中之毫泼墨挥洒,勾勒之景跃然纸上。
“奇怪,小姑娘用笔竟有我鲁派之象。”一旁有人轻语,眼落在
苑琴所作之画上,细看片刻,终是忍不住赞道:“下笔飘逸,笔锋自然,小小年纪有如此功底,着实不凡。”
说这话的人乃广阳侯家的世子赵铭,他自小拜在沧州鲁迹大师门下,十五岁成名,一幅画作千金难求,有他此言,今日之后苑琴才名必可远扬帝都。
随着苑琴下笔渐急,此起彼伏的惊叹声在士子中传来。
画卷之上,涪陵山千里之景在苑琴笔下呈现,浑然一体,确有大家之象。
顷刻,苑琴收笔,将笔置于笔架上,朝赵铭行礼:“幼时有幸拜阅鲁大师画帖,甚为叹服,今日得世子谬赞,苑琴愧不敢当。”
“哪里,苑琴姑娘天资聪颖,若勤加练习,日后画技必不在我之下。”赵铭连忙还礼,真心称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