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我的原因。”黎修凡的音量压得很低很低,发出的声音略显含糊,兰则安专注听着,勉强也能听清。
黎修凡颤抖着声音:“楚崖他是为了救我,才陨落的。封印上古神域,他……以身祭道。”
兰则安眼神微动,但见黎修凡神色黯淡、像是丢了魂一样,他也不好再追问些什么。
一直到回到褚漫川身边,他都还在反复琢磨黎修凡说的那些话。
褚漫川用余光暗暗打量他几下,冷不丁冒出来句:“方才跟那黎修凡都说了些什么?”
“师尊。”兰则安条件反射道。
与褚漫川对视上时,看着他那清冷的眉眼,他又猛地一怔。
师尊格外厌恶黎修凡,莫非就是因为楚崖当初是因为黎修凡殒命?宗门里皆传楚崖和黎修凡情谊甚笃,两人私交到底如何,他不得而知。但不管怎么说,楚崖作为黎修凡的师兄,在危难之际挺身而出也是常理,并不能代表什么,毕竟楚崖的心意早已明白写在纸上,表露在剑心和剑意里。兰则安怎么想都觉得黎修凡说的应该是真话,就是表达的意思……或许有些偏差。
见他看着自己半天不说话,褚漫川指骨敲了敲桌子,沉声道:“是不是跟楚崖有关?”
兰则安不想跟褚漫川谈论楚崖。
师尊把他当成楚崖的场面时常在脑海中浮现,好不容易师徒关系有所缓和,他不愿打破这个平衡。
思及此,兰则安眨眨眼,侧眸看向右手边敞开的窗子,果断道:“不是。”
“不是?”褚漫川冷笑,他本来只是随口一问,但一看兰则安这个反应,马上就有了明确的答案。
“那跟楚崖没关系的话,他找你都聊了些什么?”褚漫川好整以暇地看着兰则安,唇角微扬,但语气却是冷的。
兰则安一动不动地望着他,颇为赌气地回道:“没聊什么,反正跟楚崖没、关、系。”
褚漫川眸色暗沉,神情阴戾冰冷:“你还真是有本事啊,一而再再而三欺瞒我。”
“弟子何时欺瞒师尊了?”兰则安不忿道,师尊显然再一次把他当成楚崖了,不过他并不想当别人的替身,“弟子发誓,弟子从前、现在、以后都不会欺瞒师尊的。”
“好啊,那我就等着了。”褚漫川慢条斯理地卷起玉简,表情意味深长。
是夜,星辰稀少黯淡。
风很凉很凉,像是夹带了细碎的冰碴子,吹在身上是持续不断的刺骨的冷。
“马上就到纵云间的界域了。”沈知节站在仙舟的甲板上,狂风把他的衣摆扬起,即便是黑夜,那身红衣仍旧显眼得很。
分明都穿着红色,但他和黎修凡给人的感觉却是完全不同。兰则安斜倚着栏杆,目光快速掠过甲板上尤其醒目的两人,无端有些失神。
即使师尊讨厌黎修凡,但他对这个人,总有种特殊的情绪。谈不上喜欢不喜欢,就是觉得这个人对他而言,是不一样的。
“兰师弟!”白翀冲他挥了挥手,很大声地喊他,“你快过来看看,这边风景特别好!”
晚上他没有绑头发,雪白的短发随着风肆意飞扬,整个人都透着股出众的潇洒随性。
“你小声点,有人都歇了。”向南雪啪一下拍在他胳膊上,不满地瞪着他。
“知道了。”白翀悻悻地放下手,讨好地笑了笑,“我也是看兰师弟一个人无聊嘛。”
“这倒是,他从登舟以后就一直心神不定的。”蓝义点点头,眼底神色幽深,“总感觉这次大比之后再见他,好像跟以前有些不同了。”
“人都是会变的,哪能一直一样呢。”沈知节慢悠悠走来,这么大的风,他依然多此一举地摇着把竹扇。
兰则安正好走过来,闻言停下脚步,好奇道:“你们在说什么呢?”
“说你啊。”白翀不假思索,“这次宗门大比之后你状态就不太对,没事吧?”
他语气还是一贯那样随意,但那双银色的眼睛却是一瞬不瞬地盯着兰则安,眸底的关切之情溢于言表。
兰则安莞尔:“我没事啊,师兄,放心吧。”
白翀也不多问,表情没有一丝异样,只道:“我想着也是,有句话说得挺好,‘船到桥头自然直’。眼下最重要的就是咱们去婆娑古境历练这事,其他的都可以暂时靠边了。”
“对极。”沈知节慢慢摇着手里的扇子,咬字清晰。
仙舟下星星点点的光芒像一颗颗明亮的星子,远处连绵起伏的山脉犹如一条蜿蜒盘旋的巨龙,兰则安无声扫视过四周,忽觉一道磅礴的仙力由远及近,正向仙舟袭来。
“咦?”沈知节稍显诧异,不过只是短短一瞬就恢复如常,“他怎么来了?”
“那是谁啊?”白翀顺着沈知节的目光望去,只见不远处突然出现了一道黑色的人影。
兰则安看过去时,那人也在看自己。
着玄衣的男子高束金冠,剑眉冷眸,轮廓颇为冷硬,让人一看就觉得极不好接近。兰则安粗略扫了一眼,不可避免地注意到他脖颈上的一条狰狞伤疤,从右耳耳根到喉结,这道疤痕硬是拐了两个弯,显然当初下手之人是十分犹豫的。
“此人是纵云间的少宗主,就是不知为何事而来。”蓝义只看了一眼就有了定论。
“他就是那位差点误入鬼道、险些被百里宗主除名的百里云起吗?”白翀惊讶不已,“他脖子上的伤是不是那时候造成的?”
兰则安不解道:“误入鬼道?难道纵云间不允许弟子修鬼道吗?”
“不错,纵云间与鬼域结怨颇深,往上至少可以追溯到几千年前。”给他解释的是蓝义,“他们宗规的第一条就明确规定门下弟子不可修鬼道,凡修此道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