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多时候还是长大后的江序,总是背着书包,笑着倒退着在银杏道上走着,干枯的叶子总是被他踩出清脆的声响,阳光落在他的眉眼上,漂亮得不像话,他对陆濯说着他会永远和陆濯在一起,陆濯也就笑着应了。
他们在银杏道上走着,走得天长地久,好像永远都不会分开。
然而一拐角,却到了巴黎堆积满雪的冷寒的街,那个原本朝他笑着,满心满意都装着他的江序,竟然要去吻上别人的唇。
那一瞬间,陆濯忍不住撕心裂肺地喊出了:“江序!不要!”
而每一次等他喊出这句话,从梦里惊醒的时候,他才知道原来一个人的心脏可以疼到这种程度。
疼到他不知道该怎么呼吸,疼到他紧紧抓着自己的胸口想哭却又流不出眼泪,疼到就像一条经年的口子在每一日思念的折磨里被反复撕
扯出新鲜的血液。
那种痛并不会随着时间的推移而淡去,只会与日俱增,疼到陆濯开始恐惧黑夜,恐惧睡眠,恐惧未来。
最恐惧的时候,他甚至开始想,他还真的能找回他的江序吗。
他不知道。
可是他一定要去找。
因为他答应过序序的,只要他的糖吃完了,他们就永远也不会再分开。
他的江序是个最单纯的小孩,他说过的不会再骗他,他就要说到做到。
于是他成了一个疯子,他没日没夜地工作,整宿整宿地不睡觉,他要以最年轻的资历挑战最创新的风险,他把自己的全副身家和前途未来都赌在了上面。
很多人问他还这么年轻,有这么有才华,以后自是前途无量,又何必着急这一时半会儿,当心杀鸡取卵。
他却从来不听。
他只是数着那个糖快要被吃完的日子,通宵达旦地往前追逐着。
他说过,他是一朵耶利哥玫瑰,哪怕已经失去了98%的水分,他也一定会追上他的水源。
而他终于做到了。
在2023年的那个冬天,在北京的第一场大雪来临之前,他的项目横空出世,惊艳了无数大公司,都想买回这项专利继续做出更成熟的研发。
作为项目概念的唯一创始人和整个技术的核心权利人,他选择了一家日本的公司。
那并不是一家给价最高的公司。
但那是一家诚意最足的公司。
他们可以最快走完合同,最快给完钱。
那家公司的地址离富士山正好不远,而在那之前他又正好看见江序的社交平台,发来了北海道的雪。
或许他们能再遇见呢。
或许那时候的江序是独身一人呢。
或许他终于有资格将富士山私有了呢。
陆濯那样想着,便做了那样的选择。
他想自己应该就是所谓的痴心妄想,毕竟从北海道到本州岛,从来不是一个太短的距离。
他一向又不是一个幸运的人,他怎么可能在这里遇上他的江序。
他这样想着,走出了那间人声嘲杂喧哗的包间,他想撑一把伞,独自去看一看他那从未到过的富士山。
然后就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站在酒店的杂货店前,手忙脚乱地一边打着电话,一边对抗着风雪里的一把破伞。
恍惚之间好像又回到了六年前,那个欢快又热烈的少年在一场夏日末尾的濯枝雨里,打着电话躲进了杂货店的屋檐。
而少年的手指间,那枚在阁楼里留下的冻疮依旧红肿得刺眼,还在电话里小声问着,能不能给他派一辆车,带他去富士山,因为那是他和他的爱人在年少时就很想去看一看的地方。
于是那一刻的陆濯便知道他心里有某一块结界已经彻底坍塌,从此山呼海啸皆不再由他,他只能去追逐他的太阳。
而那一天的陆濯也在无人知晓处,落下了这许多年来的第一滴眼泪。
因为他想,这一生这样长,可是他终究还是找到了他的太阳。
从此漫漫寒夜终于有了终点,他又拥有了他少年。!